不传奇不成活

严歌苓既证明了“传奇写作”的巨大魅力，但也证明了这种写法的相对弱点。

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纯文学”和“畅销书”的分化日益明显，而且各自有了各自的生产逻辑和评价机制，一个作家想要做到既在文坛“叫好”，又在市场上“叫座”，已经越来越难。严歌苓应该算是这其中的一位。她的《第九个寡妇》、《陆犯焉识》等一系列长篇小说每一推出，往往既能让业内的专家感到惊艳，又能在读者中获得颇大的销量。

假如纵观严歌苓近年来的写作，会发现她所涉猎的题材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类型。一是在巨大历史动荡的背景下上演的“另类人生”，比如《第九个寡妇》和《小姨多鹤》；二则是当代人物在极端处境、极端人物关系中造就的“社会奇观”，比如《妈阁是座城》、《赴宴者》等等。而这两者共同的特点就是“传奇性”。严歌苓总是能够编织一个充满“看点”的、具有强烈戏剧冲突的故事，并能用纯文学作家所特长的叙述能力将这个故事演绎得丝丝入扣，令人信服。

严歌苓最新的长篇小说《老师好美》，无疑属于她个人写作中的第二种类型。故事发生在当下，情节的展开基于一则有些挑战人们伦理底线的社会案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教师与她所教的高中男生发生了恋情，最终导致男孩刺死了自己的同学。和写作历史题材时的优雅、绵密不同，严歌苓在这部小说中的文笔相对通俗与直接，所用的也是往往是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应该说，这样的写法对于只想看一段离奇故事的读者而言，是颇能吸引眼球的，而严歌苓在讲述人物情感纠葛的同时，也涉及到了相当多的当下热点话题：教育体制的弊病、贫富分化、“九零后”一代在物质丰富却又感情贫乏的环境中养成的独特性格……据说为了写好这部小说，严歌苓曾经到中学去“卧底”，而她所描摹的高中男孩形象也确实体现出了相当的匠心。

然而小说的最大特点仍然是“传奇”。无论是人物刻画还是心理挖掘，严歌苓进行这些工作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让离奇变得可信。但也必须指出，这样一部作品尽管可以不出预料地实现“叫座”，但恐怕并没有达到如《陆犯焉识》一般同时也让内行“叫好”的水准。传奇如果不能同时提供给人一个宏大、完整的历史观，往往也就停留在了“故事”的层面，并且这样的写作特点或许还有一个天生的限制——如果发生在充满巨大动荡的“过去”，便会自然而然地令读者感到沧桑，一旦发生在“现在”，却陷入了和报纸、网站上所充斥的社会新闻去竞争的尴尬境地。这恐怕也是严歌苓所书写的历史题材往往比当下题材更加成功的原因。作为一个“不传奇不成活”的作家，严歌苓既证明了“传奇写作”的巨大魅力，但也证明了这种写法的相对弱点。（编辑 可意 李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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