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珠三角，曾经是“中国工厂”最鲜活的代表。然而，进入2007年后，中国经济转型在悄然转变珠三角工厂的命运。21世纪经济报道“触摸智造——中国制造业价值发现之旅”调研活动，试图深入一线摸查中国制造业十年来的转型效果。这两篇报道试图理清在这一轮转型升级中，广深两大传统制造中心的蜕变，以及对其他城市带来的变化。惠州刚好夹在广州与深圳中间，第一站观察便从惠州开始。
智造2025 专题系列之七
“目标成为工业城市不应该讳言，创新型工业城市对环保的高标准一样能保持青山绿水。”殷宁宇认为，惠州政府与民众或可思想再开放些。
在“华为迁离深圳”引发热议之前，总部在深圳的赢合科技早于2013年就将其制造基地搬到距离深圳不到一个小时车程的惠州仲恺区。
正是有着深圳研发中心与仲恺生产基地之间的配合，赢合科技在三年里获得飞速发展，并于2015年挂牌上市。有了资本市场的助力，赢合科技近期还收购了东莞一家锂电池生产自动化设备的公司，强化其整线能力。
回顾三年前的迁址，惠州赢合科技副总裁祝利民觉得当初的决定对了。
像赢合科技这样在近几年中悄然把生产制造重心转移到惠州的企业不在少数。事实上，这也是惠州市上下努力促成的结果。惠州仲恺区区委书记杨鹏飞向21世纪经济报道透露，其实惠州市今年1月份明确提出了“核心标杆”，意图全面对标深圳，加快与深圳各方面的对接，主动接受深圳的辐射带动。仲恺区也早于2012年便就在深圳设立招商办事处，招徕那些拥有不菲研发实力却苦于深圳制造用地局限的高新技术企业，据悉近几年新落户仲恺的逾七成企业便是来自深圳。
对企业而言，惠州的产业基础、区位优势和投资环境相当不错，成本又只是深圳的十分之一，往惠州迁移是笔划算的投资。蜂拥而至的企业让惠州近两年的GDP增长量在整个广东省中异常醒目，增速亦连续两年都是第二名。
“惠州应该定位于创新型工业城市。”华南师范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殷宁宇认为，珠三角制造业的这一轮转型升级中，各区域城市的定位应该更加明确，广深为制造业研发头脑，周边如东莞、惠州、中山、佛山等地则各有侧重作为支援的制造基地，惠州目前虽然已在制造基地的路径上前进，却仍在纠缠第三产业的比重，以及担忧青山绿水被工业化进程所破坏。
“目标成为工业城市不应该讳言，创新型工业城市对环保的高标准一样能保持青山绿水。”殷宁宇认为，惠州政府与民众或可思想再开放些。
升级破局
惠州，总面积11599平方公里，占珠江三角洲经济区面积的1/4，素有“岭南名郡”和“粤东门户”之称。
制造业曾是珠三角地区最为兴盛的产业，作为门户城市的惠州，随着珠三角经济的崛起也得以快速发展，已经完成从农业为主的落后地区转变为工业化和信息化的新兴城市。
2015年惠州GDP达3140亿元，增长9%，增幅居全省第二。“十二五”时期，GDP五年年均增长12%；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年均增长10.7%。惠州经济最醒目的区域在仲恺，其工业总产值在整个惠州市占比超六成。
事实上，这个颇为年轻的国家级高新开发区1992年才设立，发展却极为迅速，目前仲恺高新区吸引了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近2000家中外企业在区内投资设厂，包括三星、LG、索尼、可口可乐等世界500强企业以及TCL、华阳、德赛、亿纬等国内外知名企业，形成了以LED、移动互联网、平板显示等为主导的“4+2”战略性新兴产业。
今年2016年第一季度，仲恺高新区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39亿元，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629亿元。增速较去年放缓的主要原因是，区内重要大企业三星公司在惠州的工厂产值下降，并转移部分手机生产线至越南等地。
三星在惠州的工厂主要生产手机，受手机销量持续下滑影响，三星公司不得不做减产决定，同时，在成本压力下，三星已逐步将工厂搬迁至更为便宜的越南等地。韩国三星电子公司高管日前表示，计划2016年在越南生产2亿部智能手机。
在与仲恺区企业与政府交流过程中，有仲恺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感慨，经考察越南成本确实非常之低，且开出来的优惠政策也极具吸引力，企业出于运营成本考虑确实难以拒绝那么好的条件。
与越南等地相比，整个珠三角的成本却是在逐步上升中，人口红利的逐渐衰减、土地和劳动力成本日趋高涨，无疑共同挑战着这一区域的企业主与政府的智慧。
“搬迁可能会赢得一场战役，但不可能赢得长久的胜利。”罗格朗中国区CFO卢卡表示，珠三角与长三角的制造能力聚合多种因素，比如这一区域拥有制造业强大的配套能力、管理人才与质量控制人才的成熟市场，完善的物流与供应链系统等整体因素，令其很难在短期内被其他新兴低成本区域替代。
无独有偶，仲恺区另一家中资民企三华工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圣东也认为，搬迁不仅有风险，目前惠州在生活成本上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可以大量吸引广深等地的工厂和人才。
“我们员工居住的商品房，一套两房一厅、5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大概两百块左右，整栋楼租下来一个月也才七八千块。按照仲恺区现在的房价，夫妻两人如果收入固定在一万二左右，在这边买房子不成问题。”正是由于生活压力相对较小，惠州三华员工队伍也比较稳定，工作10年以上的老员工有近百名。
就记者走访的仲恺区制造企业而言，大部分企业家和员工都认为，当前惠州的生产要素成本，尚在可接受范围，短期内没有搬迁的计划。
转型路径
若只是控制成本或非长久之计。只有融汇智慧，才能再造出惠州制造业新优势，增加惠州产业附加值。
惠州市科技局局长邹平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2013年底，惠州市被列入国家首批智慧城市试点建设城市，现在已启动城市云数据中心等基础信息平台，并且开发智慧应用，促进传统制造业智慧化升级改造；同时电子商务也加快发展。
近年来，惠州市大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不断突出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
而作为惠州市科技创新龙头的仲恺区，2014年仲恺高新区科技经费支出25.5亿元，研究与开发占比4.6%，几乎两倍于珠三角和全省平均水平。在全国129家国家级高新区中，仲恺高新区综合排名上升至30名左右。
一家企业的成长壮大还离不开良好的资本运作。记者调查了解到，惠州的中小企业众多，从银行直接获得融资，进而升级生产设备存在一定的难度。企业对于银行贷款融资的态度比较谨慎，目前部分中小企业资金来源大约有七成依靠自有资本。
针对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难题，邹平生向记者表示，目前惠州市设立了11家创投基金，建立了中小微企业贷款风险补偿基金，并且建立了科技金融虚拟等服务平台，已向科技型企业发放了3000多万元专利权质押贷款。
金融机构也在行动据广发银行方面介绍，广发结合小企业客户群体的内在特征差异，把小企业客群定位为年销售收入1.5亿元以下，授信额度3000万元以下的客群。针对这部分客群，将信贷审批时间缩短至三天，目前已经在全国设立了227家“小企业金融中心”。
一方面，是当地政府对制造产业真金白银的支持，另一方面，企业也开始尝到了转型升级带来的甜头。
惠州市经济和信息化局提供的资料显示，从2015年起，通过财政预算安排，从完工下一年起连续3年内，按企业技术改造对财政贡献增量额度中除省级分成部分的60%以奖代补外，市级、县级分成部分也按60%对企业进行事后奖补。
数据显示，2015年惠州市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规上工业增加值比重分别达59.2%、43.6%，该两项指标均居全省前列。邹平生认为，技术改造已成为当地企业内涵式扩大再生产的投资活动，并且取得了较好成效。
殷宁宇认为，惠州不少企业已经实现了从OEM向ODM的转型，这充分说明惠州是制造业发展的一块沃土。
殷宁宇指出，通过调研发现，惠州制造企业普遍建立起了稳定的研发团队，具备了较強的产品开发能力，民营OEM企业则实现了从低端产品和零部件代工向手机等高端产品整机生产的转变。此外，企业的管理水平在不断提高，普遍应用了ERP等管理系统，从采购到库存到生产到检测，实现了精细化管理。
同时，惠州制造产业的市场结构也在渐渐调整，很多原本以出口为主的企业，都在不断提高内销的比例。
从制造到智造
面对中国制造2025和工业4.0，传统制造业转型来到了十字路口，如何找准产业定位、重振制造业为核心的工业化定位，是摆在政府和企业面前的共同课题。
记者走访了位于惠州市仲恺高新区的八家制造业为主业的企业，发现不少制造企业都在加大自身技术研发的力度，不断调整科研人员队伍，逐渐从劳动密集型企业转向技术密集型企业。
然而，在参观仲恺区一家手机代工企业时，暨南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刘金山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目前不少制造企业的检测设备都是国外进口的，国内几乎没有智能化的生产线。这就意味对企业的主营业务销量、生产增加值、市场表现等等影响非常大，最终会增加企业的运营成本。“劳动力成本上升的问题还可以多方面化解，但是智能化生产设备的数量不足，这个是目前还没有办法解决的。”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也发现，不少中小企业对于政府的人才配套措施、银行的融资信贷政策以及企业优惠政策等并不十分了解，对此，殷宁宇教授认为政府应加强和制造企业之间的信息流通，以及彼此间互信程度。
随着企业智能化的程度不断提高，信息流通的重要性也越发突显。主营产品为彩电、打印机电源的三华工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圣东坦言，目前，国内企业获得政府或者第三方机构智囊团的信息帮助还比较少，随着海外市场的不断开拓，他希望未来可以及时获得最前沿的产业信息。
提到当初在惠州设立工厂的原因，大部分企业都表示是被惠州市的宜居环境所吸引。惠德瑞公司总经理潘文硕向记者说道，自己走访过全国不少城市，认为惠州环境很适合企业生长。“惠州和东莞、深圳一步之遥，但相比之下生产成本低很多，配套压力没那么大。同时，这里也是一个很适合生活的城市，大部分员工一旦在这里工作了，就没有离开过。”
截至2015年底，惠州市规模以上的企业共有1816家，工业总产值达7286亿元；其中，规模以上的制造业企业有1760家，完成工业总产值为6939亿元。
未来，地处“深莞惠经济圈”中心的惠州市，如何承接“莞、深”的辐射优势，完成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转型，也必将成为整个珠江三角洲经济升级不可或缺的参考样本。（编辑：贾红辉，邮箱：jiahh@21jingj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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