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王希武的办公室旁边就是医院的体检中心。不难看出，从设备到布局，体检中心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但中心的多数办公室都是空置状态。
书柜顶上黑色的铁公鸡昂着头，形神颇有些倨傲，正如此刻的王希武。
采访开始前的5分钟，他颇为强硬地打发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称是曲沃的记者，发现医院在处理医疗垃圾上有不合规处。
他自信医院的医疗垃圾管理不会有任何问题，当即认定对方以监督之名，行勒索之实。“想从我这儿要钱？门儿都没有！”王希武指着柜顶，“那是说我一毛不拔的人送的铁公鸡。”
铁公鸡的“钻营”路
王希武不觉得“一毛不拔”是个贬义词。
医院的办公桌椅和瓷砖都是他和同事一起砍的价。10年来，他正是借着这股“一毛不拔”的劲儿，使年收入700万的曲沃县人民医院收入增长10多倍，达到2015年的8370万。
这期间，他带着医院盖起了6层的回字形门诊楼和12层的门诊楼。
门诊楼花了5000多万，其中国家财政拨款1400万，地方政府配套1400万，剩下的2200万他欠着工程队，后来又从药商那儿借了钱还给工程队，再用药品收入还药商。
住院楼花得更多，9000万的款项中，政府给了他6000万，剩下的3000万也靠自筹。
“我用药商的钱经营医院”，王希武这样概括自己的闪转腾挪。
王希武羡慕那些贫困县的医院和院长，因为“越是贫困县越是好过，工资100%解决”。
和曲沃相距不远的蒲县，政府一年为县医院投入1200万经费。“设备是政府全买，医院是政府全盖”，王希武愤愤不平，“就我们这儿，政府只给一个配套的钱，设备全靠我们自己。”
曲沃位于山西中南部，境内较为平旷，县域总面积437.9平方公里，总人口24万人，辖5镇2乡、158个行政村。“不算富裕，但比贫困县好得多”，医院的老职工告诉记者。
当地人告诉记者，曲沃过去曾因煤炭和钢铁繁荣过，但这两年，曲沃的煤矿已经关停。
县内有一家叫“立恒”的钢铁厂，曲沃的财政主要依靠这家钢厂的税收。但最近钢铁行业的“去产能”也影响到这里，人们隐隐为本地的经济担忧。
“这种情况下，政府也没有余粮，拿什么给医院投入”，王希武觉得委屈，但只能咬牙坚持。
最近医院刚配了东软的直线加速器和64排CT。“这是我凭自己的魅力和厂商谈下来的”，王希武一点儿也不谦虚。
厂商把2000万的设备送给他，代价是1年付100多万的保修费，两台机器6年和8年后，就属于医院了。
在厂商送他设备以前，医院的设备都是赊来的，他靠机器挣了钱，再把钱还给人家。
在设备上，他接收的唯一一笔来自政府的补贴是在前年，国家财政为县医院拨款200万做信息化建设。“我用这笔钱，把医院的信息化建设做到了省内一流。”
王希武中专毕业，是无党派人士，骨科医生出身，10年前，被当时县级卫生主管部门的领导看中，未经副院长一职，就被破格提拔为医院院长。说起过去对医院所做的一切，他丝毫不掩饰浓重的曲沃口音里透着的骄傲和急切。
“但我干得特别寒心，现在想快点儿退休了”，王希武说。
“我们缺人，缺人啊！”
做了10年院长，他好像走到了最艰难的日子。而且这种艰难不是他靠过去那种拧着性子使劲儿经营就能解决的。
“我们缺人，缺人啊！”这是王希武不停念叨的一句话。
4月份在北京第一次见到王希武，正是一次10分钟左右的媒体群访。他用了8分钟描述医院有多缺人。群访结束，他拉着记者不放，又讲了20分钟。
囿于人事薪酬制度，人员编制由政府掌控，对编制内人员，医院没有自主招聘权，人们对县级公立医院“缺医少护”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可王希武没办法再“见怪不怪”了，药品零差率以后，表面的医药利益联系被切断，医院少了过去的营收“大头”，政府的财政补偿之外，只能依靠医疗技术服务维持医院运转。
相对过去的服务，现在的服务还必须在技术上有所提升。因为根据现有医改思路，今后技术在价值衡量上的比重会进一步提升。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医院都会试着加强技术，以期吸引更多的病人，维持医院运转。
但没有医生，就没有医疗服务，更不必提在技术上有所提升的医疗服务。
政府招一个人，就意味着承担他60%的工资。政府财政吃紧的情况下，对人员招聘只会收紧，不会放松。政府已经有4年不给曲沃县人民医院招录在编人员了。
在这种情况下，医院只能自行招聘编外人员。医院400多名员工里，有220余人都是编外人员。但编外人员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编制带来的不稳定、易流失。
从2015年开始，曲沃县人民医院已相继流失20余名员工。“我们培养一个医生或护士至少需要3到5年”，王希武说，这些员工一走，这些年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更困难的是人才流失后的补员与接下来的断档问题。基层医院原本就缺人，县医院不能再从下往上挖。而刚医学院的毕业生又必须接受漫长的培训。
王希武不止一次地向政府提出招聘请求，可问题仍难以解决。
王希武的办公室旁边就是医院的体检中心。不难看出，从设备到布局，体检中心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但中心的多数办公室都是空置状态。
缺人的不仅是体检中心。要想提升医院的专业化水平，将病人留在县内，医院必须细化学科设置，从一级科室延伸到二级科室。
曲沃县人民医院还是国家重点扶持的500家医院之一，这就要求医院必须完成相应的诊疗指标，王希武尝试了几次细分科室，可为了完成指标任务，最终还是放弃了。
“新建一个科室至少需要4个人。我们现在至少还缺15到20名医生，现在的人力，没办法排班，强行分科，只会影响医疗服务的质量”，王希武说。
提升医院专业化水平的另一方面，就是提升医院的诊疗能力。“西医要想发展，一定离不开设备”，王希武说。
不愁没有病人。医院前不久购进10台贝朗血透机，一台血透机做一次透析需要4小时，据血透中心的代建玲介绍，平时血透机根本不会空置，机器和医务人员都是连轴转。
影像科为提升检查能力，购进CT、核磁、CRDR、透视仪等设备。可对人员数量、技术能力都有相当要求的大型设备，王希武和医院再次陷入窘境。
“我们的CT和核磁加起来一共只有3个人”，医务科副主任王艳说。
一台直线加速器需要配备一名医生、一名物理师和一名技师。这名医生还要兼顾肿瘤科，而物理师还在学习中，在他学习结束前，设备都无法投入使用。
（编辑：郑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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