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发展模式困境\n\n \n\n2008年春节前后，许多财经媒体记者不约而同地纷纷赶往东莞采访。一些传言在财经媒体间流传：东莞、苏州等地的一些加工贸易企业陷入空前困境，可能会发生数千家工厂接连倒闭的事件。而关于制造工厂大规模撤出东莞迁往其它地区的传言，则一次又一次地在国内流传。尽管广东省、东莞市政府多次辟谣，但人们似乎宁愿不相信政府的说法。\n\n在接受本人采访时，东莞市委常委、副市长江凌（2008年）再次力证并没有大面积企业倒闭潮或大规模外迁潮的事件发生：\n\n“我们对此有过调查。从去年情况来看，我们去年终止的加工贸易企业是929家，占现有总量的6%左右，涉及合同投资额接近11亿美金。这是个什么状态？我们从1978年到2007年，批准设立的企业有3.3万多家，现在实际还在运作的有1.5万多家，也就是说30年时间我们就少了2.2万多家企业，平均每年终止运作的企业是700到800家。改革开放头十年相对比较稳定，后20年大致每年有将近1000家企业终止。\n\n在这900多家企业当中，70%是小型的企业，也就是投资额100万美金以下的企业。100万美金以下在东莞目前来说我们已经不作为引进对象，也就是东莞要淘汰的企业类型。而且基本上是传统的来料加工企业，比如说占了终止企业一半的是塑胶跟制鞋，特别是没有自主技术跟品牌的企业终止的比较多。所以从我们去年整个企业终止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还是在非常正常的范围。”\n\n但是江并不否认东莞正在陷入转型的困难之中。\n\n“东莞经过20多年发展，目前似乎真的好像走入了一种困境。我们是把它做了两个方面的描述，一个叫做“双边缘化”。一个“边缘化”是指由于我们这些企业不具有自主技术，也没有自有产权，也没有自有品牌，所以在国内产业分工当中它被边缘化；二是指在整个国际全球分工当中，由于我们处于制造业的低端，就是加工装配这一部分，所以实际我们在国际分工我们也处于边缘化。\n\n第二个描述就是两个“两难”，一个两难是对地方政府来说的。现在要按照过去这种发展路径、发展思路继续的通过消耗资源来引进加工贸易企业，来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现在非常的难。因为资源有限，发展空间有限，社会容量有限，生态环境容量也有限。所以按照过去的路子继续走下去，肯定是难。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如果说按照现在很多领导提出的腾笼换鸟，把过去低端的产业、低附加值的产业引导它转移出去，然后再通过一定的方式跟手段，比如说招商引资的手段、包括扶持发展的手段，把技术含量更高的，附加价值更高的企业扶持起来。这个从思路上说好像过得去的，但是这样做也觉得难。因为对现有经济影响太大，同时对现有社会经济稳定影响也太大。因为这批企业尽管附加价值低，一方面他是整个产业链条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同时他对现在农村经济，对现有整个社会稳定起到很重要的支撑作用。\n\n另一个两难是对加工贸易企业来说的，一方面继续在东莞发展下去觉得会面临困难，而且预计这个难度会越来越大。搬出去，搬到别的地方去觉得又有风险，也觉得难。比如到越南、到别的地方，好像感觉上某些方面的成本要低一些，但是目前的产业配套关系，产业氛围成熟程度，一系列的问题，还不足以支撑现有制造业的发展。所以就面临两难选择。”\n\n江凌指，现在很多媒体形容东莞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拐点，或者正面临一种发展上的困境，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都应该是不为过。不过他亦乐观地表示：“但是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就预示着东莞首先面临这样的困境，首先面对这样的困难，就意味着东莞有可能首先解决这样的问题，有可能继续在发展上率先，就是比其他地区先走一步，先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境界。”\n\n从2007年1月，在中共东莞市第十二次党代会上，东莞市委书记刘志庚提出了东莞的经济和社会“双转型”战略，刘指出，“经济转型的总体方向，是要从过去的资源主导型经济转向创新主导型经济”，而社会转型，就是要“加快推进初级城市化社会转向高级城市化社会”。此一战略确实抓住了东莞模式的要害，但在实操层面，选择何种转型工具，其实至关重要。\n\n东莞，怎样实现双转型？\n\n \n\n政府主导的经济转型\n\n \n\n就象三枚燃烧弹划向东莞突围阵地上的夜空 。\n\n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虎门港开发区、东部生态园，三箭齐发，寄托了这个中国最大工厂群落的产业提升希望。\n\n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n\n当15000家制造工厂几乎将这片2465平方公里土地铺满的时候，东莞人未必能预见到，他们城市的命运最后要靠这三片20年中工厂几乎铺不到的土地来拯救。\n\n当工厂涌进来时，它们沿着交通线，寻找较为平整的地形来摆布。所以到上世纪末时，最为穷困的是那些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畅、土地整理成本最高的丘陵山地、江海边滩涂地，比如原属于大岭山镇的这片70平方公里土地，它虽然距离深圳和香港最为接近，但却是远离交通干线的丘陵林场；再比如位于麻涌、洪梅、沙田等镇的珠江口东岸的滩涂地带，原本对东莞人来说遥远得就象西伯利亚；而位于桥头、企石、横沥等镇的边缘地带，是原东江下游的易涝地区。在进入新世纪之前，这些土地基本都属于东莞的边角料。\n\n在上述第一片土地上，2002年，东莞决定建立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规划范围72平方公里，定位方向先是高科技产业，后修正为研发基地；在第二片土地上，2002年5月，东莞决定设立虎门港开发区，规划面积约为79平方公里，定位为港口物流基地和临港工业区；在第三片土地上，规划面积约为35平方公里，命名为东部生态园。\n\n三个产业园区是东莞经济转型的主要抓手。东莞市政府寄望于通过三个园区的带动，东莞产业可以由传统轻工业部门转向高科技研发、物流及重化工业，以及生产性服务业。\n\n当然，东莞政府并不想抛弃传统制造业。他们希望在三个园区的支撑下，原来散布于全市各个镇街的制造工厂可以顺利地实现产业升级，提高技术含量，加强品牌推广，由此提升其出口之外的内销竞争力。哪怕是那些要迁走的企业，东莞政府也希望他们根留东莞，帮助东莞打造总部经济。这当然是理想化的状态。\n\n不过至少有一点渐渐清晰：东莞经济转型的成败，可能很大程度上要看三个功能园区能否达到目标了。\n\n \n\n民间进行的经济转型\n\n \n\n与政府主导的经济转型并行而潜伏的，是东莞民间同样在进行着自己的经济转型。\n\n没有人怀疑，在改革开放20多年来，东莞民间积累了庞大的财富。\n\n据东莞有关部门统计，到2006年底，全市村组两级集体资产总值达988.6亿元，其中净资产751亿元。而据银行界人士指，2006年底东莞市银行存款总额为3400亿元，其中至少1000亿是个人存款。如果加上东莞居民投资在房地产、股票上的资产，东莞民间财富的总量肯定是数千亿之巨。\n\n这些就是“东莞模式”留给本地人民的第一桶金。\n\n但是东莞居民获得财富的方式，以及对这些财富的处置方式，在过去好多年时间里，都打上了“食利者阶层”的鲜明特点。许多学者因此指责，东莞人只会种房子，赚了钱之后，种更多的房子。除了种房子之外，东莞似乎还能够介入的产业，只有最初始的生活服务业，比如开发廊，开食店。\n\n这种状态其实早就已成为过去。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东莞人其实已着手利用所赚到的第一桶金，进入其它的新兴产业。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酒店业。\n\n自1996年东莞本地民营资本投资中国第一家乡镇四星级饭店至今，东莞目前已有16家五星级酒店、25家四星级酒店，共98家三星级以上酒店，总投资高达250亿人民币。东莞的星级酒店业已经成为国内最集中、条件最好、规模最大的饭店产业集群，而东莞也成为全球星级饭店最密集的城市之一。\n\n东莞最先投资民营星级酒店的广东省名冠集团董事长莫志明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当时的愿望很朴素，就想找到一个放钱的地方，觉得盖个饭店不错，看得见，又摸得着”。而东莞发达的制造业为酒店业的发展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在东莞旺盛的商务需求下，民营星级酒店生意大都十分火爆，开房率往往达到奇高的九成水平。\n\n酒店业有着十分令人羡慕的现金流。这些星级酒店的投资者大多是在十多年前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拿到土地，现在高速公路把周边区域全都连接起来，使得这些土地有了很好的区位优势，十分适合开设星级酒店；其次酒店造价大多并不太高，一般情况下投资1.5到2.5亿元就能造一个星级酒店，投资回收期其实很短就完成。\n\n投资酒店的这些老板，有相当数量是拥有很强的资金实力，但缺乏文化水平，也不太会做工业制造，闲余资金如何处置让他们备感困惑。而在一些榜样的带动下，他们便纷纷进入酒店行业。据悉，东莞酒店业有三个里程碑：1992年东莞第一家三星级酒店长安酒店，1996年东莞第一家四星级乡镇四星级酒店寮步金凯悦酒店，2000年第一家乡镇五星级酒店樟木头三正半山酒店。这些酒店的成功为其它酒店投资者树立了标杆。\n\n进入酒店业的成功，给东莞民间资本指明了更多的发展方向。而“真功夫”餐饮连锁则在另一个领域创造了东莞民营资本的奇迹。\n\n1994年，蔡达标、潘宇海两个人在东莞长安镇宵边村开办了第一家“168蒸品快餐店”，后来又曾用过“双种子”的品牌，2004年，“双种子”改名为“真功夫”，并开始走出华南，在全国发展连锁，迄今为止在全国已开直营店近200家，并声称要在20年内开店1万家。\n\n2007年11月，真功夫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宣布获得3亿元人民币投资，投资方为今日资本(Capital Today)和联动投资两家投资商。真功夫甚至开始了在国内发行A股上市的计划。\n\n而在大陆开店甚众的名典咖啡及上岛咖啡，其大陆总部也是位于东莞。\n\n房地产业是东莞民营资本热衷于进入的另一个行业。在厚街镇，从2003年到2005年，全镇共融入民营资金16.2亿元投资开发房地产业。\n\n但迄今为止，东莞民间资本所进入的大多是服务行业。虽然东莞本身以制造业名城自许，但是东莞民间资本却鲜有介入制造业。有本地观察家指，这主要是因为东莞本地人看到了外资工业项目利润的微薄和辛苦，而且风险太高，不适宜进入。东莞市政府希望吸引民间资本进入工业领域。市经贸局局长陈桂明指，2006年东莞民营企业只占工业的16.6％，而民营资本在第三产业比重中却占据80％，推动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东莞应引导民营资本投入到广大的制造业领域。\n\n东莞市政府已经表态逐步开放公共设施项目给民营资本投资。2003年，东莞市就已宣布，在广深沿江高速公路中，东莞所占的27%股权全面向民营资本开放，此后有多家本地民营资本对此表示出极大兴趣。东莞为整合民营资本，成立了专门的东莞市路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让民营资本入股。\n\n而在虎门港的开发建设中，东莞政府也有意识地引入本地民营资本，投资仓储及码头设施。民间研究者则呼吁东莞大胆进行金融创新，设计对路的金融产品，帮助这数千亿的东莞民间资本投入到实体经济中来。\n\n毫无疑问，民间资本完全可以成为东莞产业转型的一支重要力量，其对本地经济体的创造力和影响力，将对东莞模式未来的修正，产生难以估量的作用。\n\n（注：本文成稿于2008年，文中部分数据或未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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