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围城”

外面的人想走进来，里面的人想走出去。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像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写的那句话一样，不只是婚姻。

在亚马逊河上摆渡的少年马拉奇尔跟我们说，他将来的愿望是当一名警察：“水警陆警都好，最好是陆警。我生在水上，长在水上，和水在一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在陆地上，也可以更自由自在地踢球。”

马拉奇尔有印第安血统，很多印第安人也跟他一样，渴望着或正在走出亚马逊原始丛林。这是一条不可避免的路，在《未被征服的人：亚马逊最后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一书中，曾探讨了印第安原始部落的出路，是否一直要把这些活人放在“文化博物馆”里展出，就像被卡在时间隧道里一样？那岂不成了“文明人”的自私？

马瑙斯作为世界杯举办城市之一，也在宣传着当地别具特色的印第安文化，这里最著名的两大旅游点就是亚马逊歌剧院和印第安博物馆。博物馆，是静止的展示，还有很多印第安村庄在进行着动态的展示。亚马逊河旅游项目上，就有印第安人部落的参观，但那些没有隐蔽起来的现代服装，已经暴露出这些已现代化的印第安人所谓日常生活和仪式的表演性质。

现代文明的到来，对还处于原始社会的印第安人来说是一个近毁灭性的打击，巴西政府也曾努力试图同化和安抚亚马逊河附近的印第安人，希望将他们搬迁，但这些行动最终都失败了，这些政策或使印第安人成为商人剥削的对象，被迫离家打工或移民，或使印第安人染上白人带来的疾病而大量死亡。最后，只能给他们划出一些保留区，将他们“隔离保护”起来。

没有文化，没有技能，让那些试图进入城市的印第安人难以找到谋生的工作。我们找到一个叫Satere-Mawe的印第安部落，他们中的160多人，如今在马瑙斯城里占据一片土地建设社区已经23年，政府驱赶过，没有成功。即便如此，23年来，该部落也只出过一个大学生，如今回到社区里教授后辈，成为该村唯一一名老师；大部分还没有摆脱丛林印记的族人，只能在城市里干着临时工，或者在村庄里栽种果树。如今，社区面临严重的经济困难，房屋倒塌没钱重修，连校舍都倒了，学生也从30人减少到15人。游客们更愿意深入亚马逊河和丛林，对在市区的少量印第安部落兴趣不大，这里的人依靠表演印第安传统仪式来赚钱，但半年来他们只接到4拨客人，总收入不到3000人民币。

Satere-Mawe部落还有5000多个族人生活在原始丛林里，从那里坐船到马瑙斯需要5天时间，也依靠城里的族人送去衣服、粮食等日用品，生活逐渐现代化起来。城里的部落社区首领瓦西里说，城市生活再艰难，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去：“我们不会回到雨林里，否则会更加被遗忘。我们和现代文明保持联系，是为了维系传统，而不是去改变。”

城区里的印第安人，住的是木棚结构和茅草屋顶的房子，屋顶保持着他们自己的传统，家中则已经用上了冰箱、电视、烤炉等现代电器，米老鼠唐老鸭等布娃娃也成为孩子们的新式玩具，瓦西里和他的部落足球队还赢得了两次印第安人足球联赛的冠军。在外界的宣传中，对印第安人的误解很多，有很多关于他们涂抹毒液的弓箭、凶残对待入侵者甚至食人的传闻。瓦西里的上一任首领，并未试图去澄清这些误会，周围的居民也对这些带着彩绘的裸体居民敬而远之。到瓦西里上任之后，他开始到处演讲，消除人们对他们的异样眼光。

新一代的印第安人也在进步，瓦西里只读到小学就辍学，但年轻人们普遍能中学毕业。在长期与政府关于土地和权益的斗争中，这些印第安民族也意识到“知识就是力量”的真理，只有学到文化，才能去研究相关的法律条文，发出维护自己权益的声音。这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编辑 衣鹏 徐炜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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