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四野的不安情绪,站在悬崖峭壁上以卵击石的个体必将陨落,游弋在大海中的鲸鱼也终将化为一对搁浅砂石滩上的枯...
笼罩四野的不安情绪,站在悬崖峭壁上以卵击石的个体必将陨落,游弋在大海中的鲸鱼也终将化为一对搁浅砂石滩上的枯骨。
从处女作《回归》开始,安德烈·萨金塞夫就开始了用他塔可夫斯基一般的镜头语言讲述一个个令人心悸不安的故事。隐藏在漂亮构图和精致摄影下的危机,如同不动声色长久潜伏在秘密角落里的巨兽,等候着出击一刻展现捕杀与厮咬的狰狞。在《利维坦》中,有着鲸鱼般巨体的怪物终于横空出世,它吞噬、撕裂、捣碎迷梦般诗意的滨海生活……
不消说,英国人托马斯·霍布斯的同名著作是电影《利维坦》阐释和再创作的母本。这部成书于19世纪中期的政治学经典,在人性和社会契约的范畴下系统讨论国家学说,并借用了海中巨怪利维坦的比喻,阐释了绝对权威的生成。电影《利维坦》将故事移植到了当代俄罗斯,北部冷峻萧条的巴伦支海,大陆支架深插入海洋,变电站高耸在岸边仿佛失修已久的灯塔,孤独的木头房子透露出点点星火,昭示着不甚频繁的人类活动。这样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场景,虽没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般惬意,却也多少给人“天高皇帝远”的随性。
经营家庭汽修店的男人科里亚和他的妻儿生活在这里。这个表面妻贤子孝的三口之家并非原装,家庭成员间的关系也总是在各种微妙情绪的影响下相互疏离又相互靠近。然而,科里亚面对的最大危机却远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以概括:他正以身试法地在抗拆的路上做着艰苦的斗争。
与以市长瓦蒂姆为代表的强权抗争,让科里亚的生活顿时染上了悲情的色彩。律师朋友的远道而来并没有使他的希望之火燃得更旺,反而朋友染指妻子,继而被市长指使的黑帮狠狠教训,个人权利的伸张,成为了海市蜃楼般的幻景。这个整日与伏特加作伴的男人,也只有在偶尔的射击活动中,才能展现出自己血性张扬的一面,而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瓶靶子,也似乎预示着他那即将分崩离析的生活。
《利维坦》的故事在平民生活和政治阴谋的两端游移,一面是普通人走投无路的日子,一面是政客们脑满肠肥的算计。叙事风格一贯低调隐忍的安德烈·萨金塞夫,这回也毫不吝啬他的指责和讽刺,在半戏谑半严肃的场景中,不近情理的司法机构、低能无效的政府办事员、政教勾结的利益黑幕一一呈现于银幕之上。托马斯·霍布斯在书中指出的“建立于对暴力死亡的恐惧之上的政治共同体”,这个吞噬人类的怪兽,也最终在电影中露出了它的全部面目。
不过《利维坦》并没有止步于对于黑暗现实的控诉,血腥和暴力并不是电影希望展示的主题。电影的影像风格依然有萨金塞夫式的大气,对于人物性格的刻画也依然带着细腻饱满的油画气息。这个巴伦支海边偏居一隅却依然无法逃脱被掌控命运的小镇,已然成为安德烈·萨金塞夫建构的又一个隐喻——笼罩四野的不安情绪,站在悬崖峭壁上以卵击石的个体必将陨落,游弋在大海中的鲸鱼也终将化为一对搁浅砂石滩上的枯骨——安德烈·萨金塞夫的悲观态度在电影的结尾表达得相当明确:起重机的机器魔爪将民居砸得粉碎,架设在木屋内部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日常生活轰然倒地的一刻。
在多方势力护航下拆屋得逞的市长先生,此刻却打扮整齐地来到了教堂聆听弥撒。“奇迹已经绝迹”,一百五十年前霍布斯的寓言成为了令人失望的现实,上帝的眷顾在弱者头上盘旋许久,却最终打了个弯渐行渐远,教堂悠扬的钟声响起,缔结阴谋者在祝福和祥和中缓缓开走他们的汽车。(编辑 可意 李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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