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爱画鼓楼。在他的每一张水墨里,都能见到木质建筑群中间,耸立着一座塔式木建筑,就是鼓楼。
杨忠爱画鼓楼。
在他的每一张水墨里,都能见到木质建筑群中间,耸立着一座塔式木建筑,就是鼓楼。
有时候他只画鼓楼,不画寨子。画里的鼓楼,有的高大,有的低矮,有的四个檐角,有的八角。无一例外,处在醒目位置。
永远找不到两座一样的鼓楼。每座鼓楼,都是所属之地的标志性建筑,无可争议的建筑形象。
杨忠是一个40来岁的侗族人,居住在黎平县城,现在是一名小学的美术老师。十几年前,他是一所乡镇中学的老师。但为了回到县城,他从初中老师变成小学老师。
他剃了光头,脸上神情表情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对自己最中意的身份不是教师,而是不知名的画家,还有兰花爱好者。从十几年前在乡镇中学教书那时起,他就到各个村寨里画画,主要还是画村寨、鼓楼。
黎平远离黔东南的州府凯里市,挨着湘西和桂北。这三省交界地带,是中国侗族最核心聚居地。大量侗族村寨,静静地处在深山里,等着杨忠一个个去画。但怎么也不可能画完。
老师来到自己村子里画画,学生会很高兴,争着要把老师邀请到自家里吃饭休息。学生往往还因老师未到自家而难过得哭了。好客热情,像侗族人的天然的品质,杨忠总能在这里找到家一样的熟悉感。
那是十几年前的侗寨和侗族人,人与人之间淳朴美好,像一场遥远的电影。如今回忆起来,那时虽然他仅是一个清贫的教员,收入稀少,踏着自行车,但那时他受到真诚的欢迎,他的青春在侗寨间流窜,那段时光回忆起来依然明媚。
我来到黎平的时候,他开着一辆凯越,载着我到各个侗寨去寻访,一路轻车熟路。
侗寨和寨里的鼓楼,他大多如数家珍。几层高、几个檐角,以及模样的新旧,这些外在特征,往往能辨别不同鼓楼。就算把鼓楼从寨子里抽离出来,也一样能很快辨别出它所属何寨。
行程第三天,我们来到堂安侗寨。这是一个正被旅游开发搅动的小侗寨。白天,村子外的停车场总停满外地车,村内窄道上多是往来的游客。鼓楼下聚集着外地人和外国人。旁边一口丰沛的清澈泉水,被寨民珍爱尊崇,但总被游客戏耍糟践。
到夜里,寨子才会还给寨民。夜里的堂安,极其安静。山腰上的水稻梯田,借着晚风暗送着稻花香。木质建筑和低亮度灯泡共同构造的光景,朦胧又温柔。
我和杨忠,以及堂安寨里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寨外的停车场吹风。往山脚望去,五六公里开外的山谷,一条灯光闪耀的街道清晰可辨。那是已被开发成景区的肇兴镇,进入其间要收100元门票。门票、客栈、酒吧,处处是常见的“古镇”开发影子,这是中国古镇开发中又一个智慧匮乏的案例。
他们都对游客的不文明行为深感不满,但对村寨旅游开发又不置可否。可就算他们持反对态度,也没什么用。游客像潮水涌进来,他们挡不住。况且政府和资本都更强大,也更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但无论如何,不够适当的旅游开发已改变了寨里淳朴的人情,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或者才是最珍贵的。
杨忠说,除了在一些地处偏远的寨子,他越来越无法感受到侗寨的淳朴。他依然在画鼓楼和侗寨。但这画中所呈现的情景,却不一样了。过去,他用画反映现实。现在,他的画,更像是在现实里去找寻过去的遗迹,或者这就是他的乡愁。(编辑 许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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