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对那些仍对国产剧抱有希望的观众而言,本周的一件大事是《好家伙》大结局。最后的十集多少拉回了前面三十多集...

张冰
对那些仍对国产剧抱有希望的观众而言,本周的一件大事是《好家伙》大结局。最后的十集多少拉回了前面三十多集的散漫支离,使得兰晓龙过于饱满的激情降落在具体之中。但一直注视着他的人们,不免会怀念《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作为电视剧所抵达的高度。比起悄无声息就在北京卫视播放了四十五集的状态来说,十年前《士兵突击》所引发的热情,在今天看来,已经近乎传说。
《士兵突击》在坊间小火慢炖般流行起来的时候,我正在中文系读研究生。运动会要组织女子三人篮球比赛,女同学你推我让,总差一个替补,最后,我被拉进去滥竽充数。训练间隙坐在篮球场边,小风一吹,几个女孩聊开了,师姐甲对师姐乙说,给你介绍个部队的男朋友吧。师姐乙两眼放光:像不像吴哲?我听天书一样,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等到了赛场上,队友一边传球一边喊:九点钟方向!我一愣,球砸在鼻梁上。师姐们痛心疾首:让你不看《士兵突击》!
大概由于我的矮个子和中文系姑娘不发达的运动细胞,我们输掉了比赛。但直到今天我还认为,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我们对九点钟方向没有心照不宣。
当然,我对于自己拒绝看《士兵突击》是振振有词的。作为一个资深的国产剧观众,我从小就看军旅剧。我听说,《士兵突击》是一部没有女人的戏。而没有女人,会好看?看电视换频道,刚好看见许三多站在军营宿舍中央,进行一长段内心独白,我心想,军旅剧的台词还带这么酸的?
很快我就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代价。我渐渐接不住人们扔过来的暗号。本科同学告诉我:“半年前指导你毕业论文的叶老师长得就像袁朗!”叶老师我熟悉,可,袁朗是谁?
在食堂,我的糖醋小排掉在地上,排队打饭的同学安慰我:“平常心,平常心。”我直觉到这又是什么来自《士兵突击》的台词,一下子生出危机感,心想,再不看,可就要自绝于人民了。
打了饭回到寝室,啃着小排打开电脑,没想到这一开头,就看了个昏天昏地,笑笑哭哭,直到来敲门的室友觉得我发了疯,终于,我相信,当我打开屋门的时候,如果室友说:“不抛弃,也不放弃”,我能顺利地接住下半句:“这就是钢七连!”
十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理解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细节。最早是许三多,接着是高城,然后是袁朗,中间大概还有成才。电视剧刚刚唤起人们身上最纯真的东西的那一年,有聪明绝顶人生顺遂的朋友在网上为成才辩护,小心翼翼地剥开自己身上像成才的那一面,暴露那些不愿承认可又必须承认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士兵突击》里得不到嘉奖,可那也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吗?
于是,在看了许多遍以后,我大概看懂了为什么结尾要停留在成才身上。激烈的战事告一段落,几个人坐在熄火的冲锋舟里,一部军旅剧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小舟从此逝”的惆怅。黎明的湖面上,东方透出鱼肚白,袁朗对成才说:“你的路还很长,比许三多长得多,同时你的迷茫要比他多得多。如果这是你的路,你愿意来老A吗?”
时隔多年,我们这些懵懂的观众才明白,这是它对我们的临别赠言。
十年,我结束漫长的学生生涯,走上工作岗位。遇到自己的学生参军回来,问她为什么去当兵,她憨憨地笑:“我看了七遍《士兵突击》,他们都说我像许三多。”
对我自己来说,我理解的最后一个人物,可能是史今。年少气盛时,我一度对史今的细腻感到颇不耐烦,然而,当多年后我真的在生活中见到了史今一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我开始理解那种润物无声的方式。真的有那种人,散在中国的每个角落,如果你没有见到他们,你就不知道是谁将那些似乎早已失落的传统和职责,在默默承担着。
每看完一遍电视剧,就是一次告别。和他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就像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和你沾亲带故。日子久了,我就觉得《士兵突击》是类似故乡般的存在,当一个《士兵突击》的观众走着走着觉得自己丢了什么,就回去看一遍电视剧,找找自己的枝枝蔓蔓。只有很少的电视剧能做到,让观众愿意放下自己的生活,跑进去和他们生活一阵子。
我们凭借着《士兵突击》的气味在人群中辨认出彼此,就好像,前几天碰到大一新生,居然还会有人说,《士兵突击》他看了十遍,他觉得自己就是许三多。十年了,《士兵突击》还没走远,《好家伙》冷藏四年以后开播并完结,这些都是这个日照特别不充足的秋天的开心事。因此,在给大一同学的书的扉页,我写下一句喜欢的诗,算是把它送给每个自认为是许多三的人: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编辑 李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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