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召开的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美国删除了公报中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内容，同时，也放弃了有关气候协议的...
“在德国召开的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美国删除了公报中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内容，同时，也放弃了有关气候协议的承诺。”波士顿咨询公司全球主席汉斯-保罗·博克纳对这次会议在自由贸易问题上的讨论结果感到失望。
3月19日晚8点，前来参加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博克纳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以下简称《21世纪》）的专访。结束了一整天有关全球化问题的讨论后，这名德国人一落座就如竹筒倒豆般地论述，当前的国际形势有多么复杂，各方对国际化的认识有多少误解。
为了这次论坛，博克纳特意牵头撰写了一份题为《拯救全球化——全球化发展新趋势及政府与企业应对之道》的报告。他认为，世界已经经历了三次全球化，现在正在向第四次挺进。
全球化不是失业的主因
《21世纪》：我们现在处在第四次全球化的什么阶段？
博克纳：是的，我们是在过渡中，反全球化只是暂时的。我们处在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融合的世界，某些供应链是国际的，有些是当地的。
很有意思是，主要是美国在抱怨失业、低工资、不平衡，这是很突出的“美国现象”，欧洲、日本都没有这么明显。在美国，收入不平等明显加剧，而欧洲并没有这么严重。欧洲的民粹主义并不是反对自由贸易。
实际上，美国南部的失业问题并不是因为中国，或很少是因为中国。在其他地方，西班牙的房地产问题、希腊的债务泡沫、意大利的改革停滞，只有极少的问题能与国际化扯上关系。实际上，大量的失业是由自动化造成的。
人们很容易攻击全球化，因为人们需要一个靶子。他们忘记了，我们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好时代，最少的贫困人口、最高的预期寿命。
但也有人因为全球化失去工作，那些人不会用统计学来看全球化是好是坏，只在意他们个人的感受。
欧洲面临三大挑战
《21世纪》：你如何看待欧洲的前景？多个欧洲国家今年将迎来大选，如果右翼领导人陆续上台，欧盟会不会因此解体？
博克纳：我想欧洲有一些根本性的挑战。首先是人口问题，50岁以上的人接近总人口一半，中位数年龄是47、48岁。这意味着欧洲正面临很高的养老和住房成本。更严重的是，50岁左右的人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守旧而不是创新，也不会欢迎任何改革，比如延长退休年龄。
第二是人们对政府提供服务的期待过高，如生育福利、住房福利、医疗福利、失业补助等。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人们都期望获得帮助，对此太依赖了。这造成了很高的成本，更重要的是，人们不再为自己负责。
第三是一些国家、一些行业缺乏竞争力。这就是为什么有些行业转移到其他地方的原因。比如，现在已经无法在欧洲生产T恤衫和鞋子，除了一些非常贵的。
在荷兰，一些激进的右翼分子说要让荷兰离开欧盟，但在大选中仅拿到很少的投票。法国的勒庞可能拿到30%的投票，甚至是40%，但也绝对不会拿到大多数票，法国会留在欧盟。意大利也不会离开欧盟，因为欧盟给了他们大量的经济支持。
现在的问题是欧元区会不会继续？希腊已经获得了三次紧急援助。我想，它最终将离开欧元区，因为无法再获得新的援助。希腊的改革承诺一直停留在纸上，却没有实际行动。它可能需要重新启动它的货币并进行贬值。葡萄牙、意大利的改革也不太显著。
如果意大利等国离开了欧元区，欧元还能不能继续发挥现在的作用？我不知道。欧盟会继续下去，但欧元的前景并不清楚。如果放弃欧元，重新启用本国货币，这将是一个大问题。这并非不可想象的。我猜，欧元还是会存在，欧盟会为此做出巨大努力。
《21世纪》：欧盟与中国的双边自由投资协定谈判必须要暂缓了，对吗？
博克纳：布鲁塞尔有很多负责谈判的人，每个人都要处理英国脱欧的事情吗？我不这么觉得。他们可以同时进行很多谈判。虽然欧盟要与英国“离婚”，但生活还要继续。
欧盟之前就同时与加拿大和美国进行谈判，现在CETA（欧盟与加拿大的综合经济贸易协定）已经达成协议，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可能前景渺茫，因为美国不想继续下去。这说明欧盟将能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与中国继续谈判。
中美能重构良好关系
《21世纪》：你在会议期间被问到有关中美关系的问题了吗？你怎么看特朗普政策？
博克纳：是，几乎是每天、每个人。坦率地说，没人知道他会怎么实施这些政策。中美领导人预计将很快见面。我觉得，两人会讨论如何建立起合理的双边关系。中美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相互依赖程度很高。特朗普内阁中的很多人都有对华经商的经验。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刚与习近平主席进行了会见。中美会不会有摩擦？会不会经历艰难的谈判？很可能。但能不能重构良好的中美关系？绝对会。大家总在幻想贸易战这个“怪兽”，但实际上极其不可能。好的关系让双方都好，坏的关系让双方都受伤。
《21世纪》：特朗普的政策真能让美国公司迁回美国吗？
博克纳：让一个工厂回到美国，不是像从桌子上挪一个杯子那么简单。工厂要依赖上下游供应商，那是一个生态系统。美国有很高的失业率，让一个工厂回到美国，也许有助于缓解某地的失业。但如果让所有在华美国企业都回到美国，那可能就要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用工需求，这些企业绝对无法在美国找到合适的劳动力。更不用说，还要让成本维持竞争力。
“一带一路”给多国带来机遇
《21世纪》：中国可以为继续推进国际化做出什么贡献？很多嘉宾在论坛上说，“一带一路”是“中国版全球化议程”。
博克纳：“一带一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倡议，有助于促进亚洲与欧洲甚至非洲的互联互通，其中，基础设施是关键因素。这个倡议将给很多国家带来发展机遇，如巴基斯坦、老挝、柬埔寨、哈萨克斯坦等，这意味着进一步加强全球化，因为对外开放只是一部分，还需要通过改善基础设施才能够与世界联通。
《21世纪》：如何评价中国企业的国际化水平？似乎真正蜚声中外的中国知名品牌还不太多。对于那些正在探索海外发展的中国企业，你可以给出哪些建议？
博克纳：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如果能够在这里实现每年20%、30%、40%的增长，为什么还要去海外？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拓展海外业务。华为、海尔、联想、阿里巴巴、百度、腾讯等都已在海外展开羽翼，中国投资者在海外的足迹遍及各个大洲。这是好事情。
每个国家的企业开拓国际业务都需要经历一个学习的过程。欧洲企业刚到美国投资时犯了很多错误，比如，买错了资产，用错了方法。美国市场很大、很有生产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谁来这里都赚钱，甚至有可能亏很多钱。国际化发展需要时间，中国企业需要派人了解当地的语言、市场，去寻找当地的专业人员，制定合理的市场计划——海外生产的产品是出口，还是针对当地客户。对于海外并购，应该非常谨慎。有时候中国企业的出价比其他竞标者高太多了，为什么要以过高的价格购买资产？
（编辑：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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