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l数说企业年金十六年

文/张绍白  魏安琪

自2000年12月《国务院关于印发完善城镇社会保障体系试点方案的通知》（国发〔2000〕42号）发布，“企业年金”一词第一次出现在国人眼前，至今已有十六个年了。而2004年5月1日《企业年金试行办法》和《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施行，信托型的企业年金作为我国养老保障体系的第二支柱正式确立，也已十二年有余。我国企业年金的积累基金规模和实际运作资产规模终于在2016年三季度双双跃上万亿台阶。这一刻尽管较当初业界的预期迟了七、八年，但仍然是我国企业年金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站在万亿规模之巅，回首来路，检审现在，思考未来，对我们企业年金从业者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回顾我国企业发展历程，我们可以将过去的十六年划分为试点探索、规范起步、加速增长、存量盘整四个阶段。

一、2000-2005年，试点探索阶段

2000年,国务院决定在辽宁省进行完善城镇社会保障体系试点,下发了《关于印发完善城镇社会保障体系试点方案的通知》(国发〔2000〕42号),把企业年金工作试点确定为辽宁省完善养老保险制度的重要内容之一。其间，太平人寿发挥太平保险在香港参与强积金管理的经验，辽宁分公司2003年7月起正式参与辽宁省企业年金试点。2004年5月1日，《企业年金试行办法》（20号令）和《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23号令）施行，确立了我国信托型企业年金的制度框架。2004年8月28日太平人寿与辽宁省社会保险事业管理局签署了《辽宁省直属企业企业年金委托管理协议》，诞生了中国标准企业年金“第一单”，实现了对辽宁省直属67家企业积存补充养老保险的市场化管理运作。2004年12月20日和31日，太平养老和平安养老相继成立，成为最早成立的以专业经营企业年金为主的保险机构。2005年，企业年金的试点扩大到吉林和黑龙江。2005年8月，首批企业年金管理机构名单公布，共29家机构获得了首批37个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资格。至此，我国信托型企业年金规范运作的条件基本到位。据相关资料记载，当时全国各类企业年金积累基金规模约500亿。

二、2006年-2009年，规范起步阶段

2006年，随着试点范围的扩大，以及几家央企年金计划获批，企业年金在全国范围内逐步启动。2006年4月6日，中国养老金网发布了《2006年一季度中国企业年金市场报告》，从中我们大致可以领略2006年初中国企业年金市场雨后春笋般的场景。报告中对2006年一季度中国企业年金市场亮点有如下内容：“1、劳动保障部批复中国银行、光大银行、中国人保企业年金方案。2、国务院2006年工作要点提出积极发展企业年金。3、大量省市把积极促进企业年金发展列为当地十一五规划重要内容。4、上海、北京等省市相继出台企业年金税收优惠政策和其他政策支持。5、山东、山西等地‘批量’企业建立企业年金制度。6、劳动保障部、财政部、银监会、保监会、国资委合力推进企业年金。7、浦东发展银行推动铁法煤业五万职工建立企业年金。8、中国人寿成立养老保险公司……”。据资料记载，截至2006年底，我国企业年金规模达910亿元，其中已有158亿元按新制度管理运营；按照劳动保障部要求，其余的752亿元存量企业年金应在2007年底前移交给具备资格的企业年金管理机构，向市场化管理运营过渡。

2007年4月，长江养老保险公司获准筹建，承接原上海市企业年金管理中心的企业年金业务，受托管理7000多家企业的150亿元年金基金资产。至2007年底，原社保部门管理的企业年金转移工作基本按计划完成，多家企业年金管理机构的网点布局也基本到位。根据人社部公布的数据，2007底全国企业年金参加企业达3.2万个，员工929万人。全国企业年金积累基金规模达1519亿（当年实际投资运作基金154.63亿），较2006年底增长66.92%。最为亮眼的是，得益于当年A股的良好表现，2007年的企业年金投资收益率达到了41%，至今仍为最高。

在2007年良好投资业绩的推动下，2008年的企业年金市场得到了迅猛发展，积累基金总额达1911亿元，投资运作基金达974.90亿。但是，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2008年的投资收益率却一路向下，降到-1.83%，成为迄今最低水平，直接让社会各界领略了信托型的企业年金与银行存款以及契约型的商业养老保险的根本不同。当然，2008年投资收益并没有阻挡住企业年金的发展，至2009年底，积累基金规模达2533亿，增长32.55%；投资运作基金达1591.02亿，增长63.20%。2009年，得益于积极的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企业年金收益率迅速拉高至7.78%。2009年12月，国家税务总局下发了《关于企业年金个人所得税征收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国税函[2009]694号），明确了企业年金的单位和个人缴费均需在缴费个人所得税后方可进入个人账户，同时，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及待遇领取均不再缴纳个人所得税，从而明确了我国企业年金缴费与领取的TEE政策。

2007年至2009年期间，尽管从统计数据看企业年金积累基金规模（及投资运作规模）分别达从1519亿（154.63亿）增长到2533亿（1591.02亿），两年复合增长率达29.13%（220.77%），但新增企业和员工数量却并没有同步增长。仅从3.2万（929万）增长到3.35万（1179万），复合增长率为2.32%（12.65%），且企业数量增长率也远低于参加职工增长率。这一时期，新建年金的企业平均职工人数为991-3525人，主要是单一计划的大型企业。这些数据说明，2007-2009年，企业年金市场主要是原有社保部门经办的补充养老保险资金的逐步转移进账和员工的逐步转移到位，以及少数几家大型央企的新建构成。

三、2010-2014年，快速增长阶段

经过几年的积淀摸索，市场主体对企业年金的认识逐步深入，相关外部管理服务与内部运营操作也逐渐规范通畅，自2010开始，我国企业年金市场步入快速增长阶段。其间，相关政策也在持续完善。2011年一部三会共同对23号令进行了修订，发布了《企业年金基金管理办法》（11号令），自2011年5月1日起施行；2011年12月19日，人社部下发了《关于企业年金集合计划试点有关问题的通知》（人社部发〔2011〕58号），对企业年金集合计划的规范运作提供了政策依据。2013年3月，一部三会发布了《关于扩大企业年金基金投资范围的通知》（人社部发〔2013〕23号）和《关于企业年金养老金产品有关问题的通知》（人社部发〔2013〕24号），将企业年金的投资范围在11号令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为进一步稳定与提高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提供了基础；同时，对企业年金养老金产品的发行与管理做出了具体规定，对优化企业年金投资资本配置，特别是对减少投资组合，提高投资效率提供了条件。2013年12月，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人社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企业年金职业年金个人所得税有关问题的通知》（财税〔2013〕103号），明确符合规定范围内的企业年金单位与个人缴费及投资收益均暂不缴纳个人所得税，而延至退休后待遇领取时再缴纳；103号文废止了国税函〔2009〕694号文的TEE政策，开启了我国企业年金的EET时代。当时，专家预计随着103号文的落实，将有效激发企业与员工建立企业年金、提高缴费标准的积极性，因此，业界欢呼“企业年金的春天来了”。

2010年至2014年间，全国建立企业年金计划的企业数量由3.71万增长至7.33万，每年的增长率为10.75%-21.83%，四年内实现数量翻番；参与的职工数量由1335万增长至2293万，每年的增长率为11.73%-13.58%，四年累计增长了71.76%；积累的基金规模由2809亿增长至7689亿，增长了2.74倍。和前几年的基金规模单方面增长不同，2010-2014年间，各项指标都保持均衡增长，可见增长确实来自于新建企业的增加。这一期间，新建年金企业的平均职工人数为183-433人，明显较2007-2009期间下降，说明新建年金的大型企业在减少，而同时，中小企业集合计划在增长。

和以前年度类似，2010-2014期间，企业年金投资收益继续在跌宕起伏中前行。2010年股市出现小规模的震荡，企业年金收益率呈现下降态势。2011年资本市场历了少有的“股债双熊”行情，投资业绩普遍偏差，收益率出现了负增长。2012年，股市逐步升温，收益率又持续走高。2013年，股市震荡，两级分化现象较为明显，企业年金基金加权收益率最终取得了3.67%的成绩。2014年在宏观经济面临下行压力、股市依然震荡的情况下，企业年金加权收益率仍达到了9.3%。

四、2015至今，存量盘整阶段

时间进入2015年，新常态成为流行词，我国的企业年金发展也进入新阶段。尽管2013年以来监管部门出台了前述各方面的新政策，但期待中的“春天”并未如约而至，甚至让我们领略到了些许的寒意。2015年初至2016年末，全国新增建立年金的企业仅844家，职工仅增加8.53万人；这两年间，新建年金企业的平均职工人数仅为105-133人，也低于以前年度；由于经济增长下行，部分去产能、效益差的企业甚至停止了正常的年金缴费。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一方面企业与员工对企业年金的理解与认识日益提升，对管理机构的管理服务，特别是对投资收益率的要求与考核越来越严；另一方面，大多数管理机构的管理与服务能力持续增强，特别是几家保险系机构的专业优势更日益彰显。两方面因素在目前企业年金新增减少的情况下交汇，导致市场竞争更加激烈，不仅对新增业务寸土必争，同时对其他机构手上的存量业务也是虎视眈眈，“对标超越”、“固老拓新”、“扩优缩差”等成为多家机构的营销策略，为保住客户与市场地位，各家机构无不使出浑身解数。

经过市场的激烈洗礼与盘整，目前的企业年金市场已经在以下几个方面呈现出较为明显的特点：

（一）受托管理方面，专业化要求日益提高。

一方面是理事会受托，逐渐转为法人受托。2012年理事会为242家，2016年末降低至178家，其中绝大部分转为法人受托，少量归并到上级单位统一建立的年金计划中。目前有能力建立理事会的，主要铁路、石油、汽车、银行、煤炭和电网等大型企业，理事会年金计划平均年金资产规模为23.2亿，为所有计划平均规模的3倍；年金理事会一般都设有专门的部门和人员来管理年金计划，专业管理能力有保证。而大量的中小企业，都选择了专业的法人受托机构来管理年金。另一方面是专业化养老险公司专业受托优势凸显。五家养老险公司（国寿养老、平安养老、太平养老、长江养老、泰康养老），占法人受托市场的74.54%（截至2016年底），且市场份额持续在上升。

（二）投资管理方面，保险系投资管理人在投资上的优势拉大。

2008年，保险系和基金系投资管理人的市场占比分别为46.9%、44.4%，相差无几。2015年，保险系投资管理人规模占比达50.77%，2016年达52.71%，其中前三家均是保险系公司，份额合计达40.05%，而基金系份额降低到23.24%，保险系投资管理人领先的份额已达29.47% 。在21家投资管理人中，目前居前三的是平安养老、泰康资产和国寿养老。2015年及2016年，投管规模排名前三的这三家公司净增投管规模占全国净增分别为44.81%和50.68%。占比接近全国21家机构净增的半数，净增份额排名前四名的机构（泰康资产、平安养老、国寿养老、太平养老）都是保险系，合计净增份额达59.29%。这些，还仅是传统组合口径的数据，如果再加上养老金产品，则还会更高，从目前的市场状态看，这一趋势还将进一步延续。

从投资收益率看，近两年来，在经济新常态，宏观经济面临下行压力、股市震荡的情况下，企业年金平均收益率仍分别达到了9.88%和3.03%，高于市场其他可比投资收益水平，充分显示了近年来企业年金投资管理机构投管能力的增强。

（三）企业年金产品化投资收益优势明显

2011年集合计划产品起步，为前端的小集合；2013年养老金产品起步，为后端的大集合。养老金产品2014年开始有收益披露数据，与企业年金投资范围和比例相同的混合型养老金产品2014、2015年平均收益率分别为13%和12.8%，均大幅度高于单一计划和集合计划的平均收益率，产品化投资的优势明显。截止到2017年03月17日，年金市场中已正式投资运作的且掌握相关信息的养老金产品总数为239款，有货币类、股票类、固定收益类、混合类等类别，投资管理人可以发挥在相应大类资产投资能力的优势，提升投资收益。

五、展望未来，企业年金任重道远

企业年金市场十六年的发展历史，经历了青涩的摸索时期，逐步形成规范后快速发展，但近两年来企业年金发展却在外部陷入新建企业减少、后继乏力，内部管理机构间存量拼抢、相互倾扎的血拼局面。采取什么政策与措施，实现企业年金的扩面，让绝大多数的各类企业职工真正享有三支柱的养老保障，推进我国养老保障体系的健全与完善，成为当务之急。

2017年，经过数年的积累酝酿准备，作为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制度改革重要标志的职业年金市场化管理即将启动，其资产规模之大、覆盖范围之广，很有可能在短期内超过企业年金十几年的积累，而职业年金的溢出效应将从多方面进一步推进（倒逼）企业年金市场发展。首先，机关事业单位职业年金对管理与服务的需求标准，将迫使管理机构提供更为优质、更有竞争力、更符合客户需求的产品与服务；同时，职业年金的100%强制建立，以及其统一的单位缴费政策与标准，也将倒逼各类企业为职业建立企业年金作为补充养老保险的责任意识与紧迫感；当然，从国家养老保障体系建设的顶层设计看，也只有进一步采取更加有效地推进企业年金的政策，才能实现我国养老保障体系的巩固与完善，解决日益严重的老年化问题。2016年6月6日，人社部已经将《企业年金规定（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明确启动对20号令的修订。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修订后的《企业年金规定》在2017年内出台，应该是大概率事件。近一年多来，围绕企业年金的新一次深化改革，已经有许多业界观点与专家建议，应该会在新的政策与规定中予以体现。

纵观我国企业自2000年出现到现在经过的十六年曲折历程，展望企业年金在我国养老保障体系的恢宏重任，我们有一种真切的感受，就是任重道远。

（作者供职于中国人寿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

（作者：张绍白，魏安琪 编辑：赵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