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峰斗士

那是2016年8月一个闷热潮湿的夜晚，地点拉斯维加斯，气温逼近华氏九十几度（相当于摄氏3 5度以上）。尽管赌城大道旁的T-Mobile体育馆内安装了冷气，但另一种热度正在升腾。粉丝们整齐划一地挥动着橙白绿的爱尔兰国旗，为都柏林综合格斗联盟终极格斗冠军赛（Ultimate Fighting Championship，简称UFC）之星康纳·麦格雷戈（Conor McGregor）摇旗呐喊。他的对手是墨西哥裔美国人内特·迪亚兹（Nate Diaz）。去年3月，迪亚兹击败了麦格雷戈，震惊了格斗界。这位爱尔兰格斗士的白皮肤上布满了纹身，他曾针对迪亚兹发表种族歧视言论。在去年11月的某场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迪亚兹当场丢水瓶，愤而离场。

几罐百威清啤下肚，场馆内的热情愈加高涨。两位来自好莱坞的交易高手坐在赛场边，霸气十足，仿佛坐拥全场。而事实确实如此：就在4 8小时前，超级人才经纪机构WME-IMG——受不少金融巨头资助，其中包括重要投资者银湖合伙公司（Silver Lake Par tners）——的联席CEO帕特里克·怀特塞尔（Patrick Whitesell）和阿里·伊曼纽尔（Ari Emanuel）签署了价值40亿美元的UFC收购案的最终文件。伊曼纽尔称，这场持续到深夜的复杂谈判简直就是“炼狱九日”。“我们软磨硬泡，帕特里克和我坚决不让步。”

51岁的怀特塞尔和55岁的伊曼纽尔是谈判桌上的常客了，服务过包括马特·戴蒙（Matt Damon）和塞雷娜·威廉姆斯（Serena Williams）等巨星客户。渐渐地，他们的野心开始膨胀——从2009年将其新贵机构Endeavor与备受尊崇的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William Morris Agency）兼并，到3年前与体育营销帝国IMG（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Group）大胆合并。然而，UFC收购案的意义截然不同，这是一场更为勇敢无畏的全新战略行动，旨在挑战娱乐行业的核心设想。因为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协助他人创建项目，而是成为自己的老板，实现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重大飞跃。

怀特塞尔来自爱荷华州，身材瘦长，典型的美国俊男长相。他凝视着八角笼─综合格斗的封闭式比赛场地。他注意到，750平方英尺（约合70平米）的场地面积适合手机屏幕拍摄。接着，他扫视以年轻人为主的观众群，断然宣布UFC即将“走向主流，我们只管加大马力”。 在上流阶层眼中，综合格斗或许被视为下里巴人的低俗娱乐，但和UFC未经开发的全球性潜力相比，这点完全不足为道。而UFC只是他们迈向未来目标的第一步罢了。

伊曼纽尔，打电话一向速战速决的雷厉风行之士，此刻安然坐在怀特塞尔身旁，目不转睛关注着八角笼内的赛况。如此安静不像他的风格，他可是在他所有办公室安装了跑步机办公桌的人，他完全陶醉在眼前两人互撕的刺激氛围之中。他的注意力仅仅转移过一次：在价值8,000美元的椅子上转过身来，向十几岁的儿子埃兹拉介绍前重量级冠军拳王迈克·泰森。

在决胜回合的最后几分钟里，麦格雷戈与迪亚兹瘫倒在彼此身上，血迹斑斑，抱作一团，伊曼纽尔终于坐不住，和在场所有观众一起站了起来，手掌在嘴边弯成杯形，冲着笼内尖叫，脖子上的血管像电缆般根根凸起。最终，麦格雷戈打出的有效拳更多，裁判宣布他为获胜者。爱尔兰国歌模模糊糊响起，在观众席内蔓延开来，伊曼纽尔抓起黑白格子的夹克衫，冲向出口。我打断他片刻：问他最后在喊什么？他直接尖声喊道，“我要他踹对方的身体！”他不是麦格雷戈或迪亚兹的支持者。但他的工作特色就是跟怀疑论者死磕到底，正如他一贯的作风，他只想看到一场精彩持久的搏斗。

几个月前，伊曼纽尔和我在J a c k & Ben’s餐厅共进午餐。这家餐厅，名字源于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各自的父亲，位于加州比弗利山庄的WME-IMG总部大堂里。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伊曼纽尔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向后倚靠坐在卡座上。服务员毕恭毕敬给他送上一份原始人（pal eo，回归原始的饮食方法，少谷物低盐，以蛋白质、不饱和脂肪酸和新鲜蔬菜水果为主，不吃预制加工食物）午餐。他给我讲述了关于另一位CEO的故事。据他所说，这位CEO前来征求拯救公司的建议，却忍不住慷慨激昂大谈特谈其光辉历史。伊曼纽尔那张极富表现力的脸——从诙谐滑稽、平易近人到休想惹我、严肃认真，瞬息万变，简直是表情界的气象图——挤成一团，随即吐槽，“我可不想变成那个人。”

怀旧一直以来都是好莱坞的标志之一，但伊曼纽尔与怀特塞尔却毫无怀旧之情。他们从不谈过去简单美好的日子，那时只有少数明星能够拿到2,0 0 0万美元的片酬，一部热门电视剧光出售播放权就能10年不愁赚。他们也不怀念上世纪80年代在收发室开启职业生涯的岁月，那时经纪人的终极晋升就是成为制片厂的主管。反之，他们的理想是建立“一家为未来而生的媒体公司。”

WME-IMG拥有将近6 ,0 0 0名员工，掌握着技术时代电影、电视节目和体育赛事制作中最为关键的元素：人才。“他们和明星之间很亲近，这种关系资本赋予他们权力。”曾任电影工作室负责人、如今掌管着曼德勒娱乐集（Mandalay Enter tainment G r o u p）的彼得·古贝尔（P e t e r G ub e r）说道。该集团纵横电影、电视及体育界，是洛杉矶道奇队（Los Angeles Dodgers）和金州勇士队（Golden State Warriors）的老板之一。“现在他们走后门，走边门，无所不用其极。”

“用对了，这就是绝佳的平台。”怀特塞尔说道。言下之意是他相信，他与伊曼纽尔控制的资产集合使他们拥有了驾驭行业内每一次变迁的最佳工具，从中国的崛起到电信运营商AT&T收购时代华纳（Time Warner）的提案。WME-IMG的代理对象不仅包括克莱尔·丹妮丝（Claire Danes）和吉米·坎摩尔（Jimmy Kimmel）等好莱坞名人，更涵盖了体育明星、时装设计师和模特、以及厨师。他们利用IM G出售温布尔登国际网球锦标赛（Wimbledon）和中国足球等节目媒体播报权的业务潜力，在全球范围内出售电视节目，无需走进摄影棚亲手制作。他们在其中占有股权的活动—— 纽约、伦敦、米兰和悉尼时装周；纽约、伦敦和柏林的当代艺术博览会、职业骑牛大赛（Professional Bull Riders，简称PBR）及UFC；与特纳广播公司（Turner Broadcasting）合资建立的新电子竞技联盟——使其在蓬勃发展的现场活动领域稳坐一席之地。对于渴望以全新方式触及受众的知名品牌而言，一切都充满吸引力，而WME-IMG还拥有知名度广告机构Droga5的49%股份。

以上节目乍看包罗万象，甚至杂乱无章。但在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眼里，它们拥有一个统一的主题：娱乐。“它们有着同一种结缔组织，”怀特塞尔说道，它们皆是创造内容的平台。于是，他们可以将如此众多的娱乐形式直接出售给有意深入小众领域的粉丝。“颠覆还将持续发生，跨越媒体和娱乐行业。”怀特塞尔说道。在WME-IMG联席CEO中，他被称为富有深度的战略思想家。“这点对我们有利。”随着传统发行模式持续转变，“我们的业务无一蒙受巨大损害，危及公司。”

尽管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的传统型对手，尤其是CA A，也走向了多元化，但“我认为，在飞跃程度和速度上，阿里和帕特里克是无人能及的。”CA A联合创始人迈克尔·奥维茨（Michael Ovitz）称。“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样的规模实在令人惊叹。”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仿佛以福克斯和迪士尼为参考，设想从零开始打造21世纪的媒体巨头。“他们有着万丈雄心。”21世纪福克斯CEO詹姆斯·默多克（James Murdoch）小心翼翼斟字酌句。“他们致力于拥有和创造内容，和我们差不多。他们相信向上投资的价值，也跟我们一样。”

骑牛、终极格斗和环球小姐[ Miss Universe，WME-IMG向现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买入] 或许和皮克斯（P i x a r）、漫威（Marvel）及卢卡斯影业（Lucasfilm）有着天壤之别。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从人人断定为愚蠢之举的地方起步，再慢慢向上走，这就是所谓“颠覆”的教科书级定义。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的做法，正如他们的Endeavor前合伙人所说，一直是“我们只需每次出一拳，反复再三。然后把他们击倒。”WME-IMG了解它手头上所掌握的资产，毕竟它所收购的大部分企业都曾经是公司的客户。他们极其专注于优化这些资产，如果成功了，他们将包揽一切收益，而不是代理公司一般的10%分成。

尽管WME-IMG新兴帝国并非诸事顺遂（评论家很快指出IMG College业务——专门出售大学体育强队的媒体播报权表现不佳），但一切都在不断前进中。2017年，WME-IMG的息税前利润预计将增长20%，达到4.8亿美元，其非公开估值已达到55亿美元（超过青年文化平台Vice Media和增强现实先驱者Magic Leap）。等到WME-IMG上市时这一切行动将积少成多——当然是指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的个人资产净值。“如今我们占有了这些业务的50%，输赢都得靠自己了。”伊曼纽尔吃了一口花椰菜说道，“搞砸了我们得自行承担，而不能像以前那样说，‘客户没有这么做、买家没有那么做。’这是我们的。要么赢，要么输。”

“对了，那堆土看起来不错。”2016年6月初，洛杉矶市中心，Made ——类似纽约时装周的前卫节目——常务董事巴奈特·希特龙（Barnett Zitron）站在一个洞穴似的房间里。48小时后，这里将举办Made洛杉矶活动，该公司在西海岸的首场活动。然而，此刻的我们被一堆堆板条箱和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绳索围绕，房间角落里还倒了足以装满两台推土机的土壤。希特龙是个和蔼可亲的纽约人，穿着黑T恤和漆皮运动鞋，没穿袜子，他正在向几位WMEIMG 高管及合作赞助商解释，那堆花了7,000美元购置的土是为服饰品牌Hood byAir的时装秀准备的。届时还要动用“飞车零件”。

IMG时尚活动高级副总裁兼常务董事凯瑟琳·班奈特（Catherine Bennett）称，在WME合并IMG之前，时尚对这家私募股权公司而言好比“养子”。在勘测Made洛杉矶场地时，班奈特告诉我，她唯一关注的焦点就是时装秀的制作。但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希望她“颠覆一番”。合并后不久，WME-I MG就收购了Made，为的是培养设计师新秀，将时尚和娱乐融合。（班奈特是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金发女郎，拥有乔治敦大学法律学位，她还曾负责让伊曼纽尔坐着看完了第一场时装秀。“我说，‘你知道不能站起来的，对吧？你必须坐着别动。’”）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这里，整个空间改头换面，一场时尚流行文化展览已经对外开放。染了彩虹头的时髦年轻人聚集在一家户外酒吧周围，漫步穿过兜售Made设计师服饰——包括活动期间初次亮相的新作、调制能量饮料、甚至还提供免费美甲理发服务的快闪店。

门票售价55到400美元，10美元只能进入快闪店。当晚的高潮是坎耶·维斯特（Kanny West）的姗姗来临。他此行目的是为说唱歌手Tyler the Creator作为Golf Wang唱片公司成员的T台首秀打气加油。活动开场节目是WME艺人Tyler的哑剧表演，身穿睡衣的他在巨大的旋转床上醒来，下一幕就是极限运动式的表演，模特们踩着滑板冲下U形道。紧接着，Tyler唱起了最新单曲“My Ego”，迈着大步走在升高的T台上，说出Moth播客风格的自白。“作为一个在内城区长大的黑人小孩，我没什么阳刚气。我不喜欢体育。”只穿宽松短裤的他说道。“我喜欢粉红色。”作为压轴，坎爷（非WME-IMG代理艺人）走上前，递给Tyler一个信封。Tyler打开后，宣布推出一个运动鞋新系列，在场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双。“你有份！你有份！对！对！”Tyl er在空中挥舞拳头，大喝一声。然后喊尖叫的观众“滚回家去……西克雷斯特退场（Seacrest out，《美国偶像》主持人瑞安・西克雷斯特的口头禅）。”最后丢下麦克风。

希特龙坦承，Made洛杉矶或许有点“科学怪人”的意味，但通过“融合时尚与音乐，它营造了一种娱乐氛围，吸引消费者买票入场。”WME-IMG正积极探索跨界混搭的可能性。2015年，WME-IMG安排其客户乡村乐歌手布拉德·帕斯利（Brad Paisley）在其代理出售体育赛事转播权的大学校园巡演，逢周末足球赛举办演唱会，从而强化体验，并向年轻听众介绍这位歌手。“首场活动在弗吉尼亚理工学院（Virginia Tech）举办。”WME-IMG首席运营官杰森·卢布林（Jason Lublin）说道。“那天下雨了，但仍有8 0 , 0 0 0 名观众到场，而他们的预期是8 ,0 0 0人。第二天，每一家学校都给我们打了电话。”2016年8月，PBR的纳什维尔BFT（Built Ford Tough）精英系列赛安排了一场史蒂文·泰勒（Steven Tyler）的演唱会。没错，他也是WME的客户：该公司聘请他演唱PBR主题曲，收录于泰勒的最新专辑。纳什维尔的演出还包含Netflix的牛仔竞技系列纪录片《无所畏惧》（Fearless），由WME进行包装宣传，采访了不少PBR骑手。后来，怀特塞尔告诉我，“现已挖掘的周末主题活动还只是冰山一角。而我们拥有：音乐、时尚、名人、美食。”

2016年9月的纽约时装周，WME-IMG特意向公众和新赞助商开放——为设计师创造机会，应消费者要求采用“即看即买（see now, buy now）”模式。WME-IMG配备了充满活力的快闪精品店Shop，距离其中一个T台不远，方便过路人观看时装秀现场直播，购买由时装周设计师打造的珠宝和配饰。再往上城区走，塔吉特百货（Target）把第二个时装秀场地对面的一家酒吧打造成钢琴休息室，保罗·沙弗（Paul Shaffer）坐在亮白色的钢琴前弹奏，奎因·莱提法（Queen Latifah）和着乐声低吟浅唱。两人都不是WME-IMG的客户，但该公司代理的几名模特，包括肯达尔·詹娜（Kendall Jenner）、克里斯蒂·布林克利（Christie Brinkley）和夏奈尔·伊曼（Chanel Iman）都到场了，使得这个时装秀休憩地的性感度蹭蹭往上涨。

“时装周日益发展成消费体验。”WME-IMG的首席内容官马克·夏皮罗（Mark Shapiro）说道。“我们希望引领这场变革。”

伊曼纽尔称夏皮罗为“弟弟”，原因很明显。两人都是语速飞快的芝加哥人，几年前相识于一趟夜间航班上当时夏皮罗正在用力敲击键盘打备忘录，他抬头看到伊曼纽尔叫邻座滚蛋，还怒骂一句，“你他妈在干吗？”

今年45岁的夏皮罗曾经是ESPN频道的傲慢编程神童，随后担任六旗游乐园（Six Flags）和迪克克拉克制作公司（Dick Clark Productions）的CEO。他负责全面审视公司的新电视节目、数字剧集、纪录片、应用程序等一切资产，寻找能够转化成内容、然后打包出售的资源。

“阿里和帕特里克懂得，内容就是推手。”夏皮罗说。它调动其他一切，从收视到赞助到门票销售到付费订阅。在碎片式的媒体世界，“处处都有人在寻找内容，而且愿意掏钱。而他们占尽了优势。‘看，我们谁都认识，我们所有门路都有内容——不管是拥有、代理、授权、发行、创造还是制作。’”

夏皮罗的职责就是包装内容，无论是骑牛大赛的数字系列还是时装秀，夏皮罗希望有一天能把它带到电视网络平台。“如果你能在黄金时段播放香奈儿时装秀，我想会有很多人收看。”他展开了大胆的想象。“你还能借此机会搞大型红毯秀，秀前采访碧昂斯（Beyoncé）……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从旁边走过……老佛爷（Karl Lagerfeld）戴着白手套，而你目睹他戴上手套，准备登场。除此之外是时装秀本身，还有网上的相关帖子。”他双手拍打膝盖，露出了笑容。夏皮罗的热情很有感染力，但有些人质疑他的热情。“他似乎做好了功课。”时尚顾问机构Black Frame老板布莱恩·菲利普斯（Brian Phillips）说道。“但好莱坞就是这样：对呀！太棒了！一定会很精彩！但实际上，他们夸夸其谈，却从未付诸实践。”

在更为传统的好莱坞，他们开始从不同资产的整合中获利。伊曼纽尔最喜欢说，WME-IMG“正从B2B发展成全方位多面向的公司，”即从创意到播映的整个过程逐渐摆脱中间商。此模式的典范是改编自约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同名小说的电视剧《夜班经理》（The Night Manager）。一开始，WME-IMG提供全套服务[该公司担任休·劳瑞（Hugh Laurie）和汤姆·希德勒斯顿（Tom Hiddleston）两位主演、以及制作公司Ink Factory的经纪人]。一般而言，此时经纪公司的工作就结束了，该节目将被索尼或NBC环球等制片厂购买，再转手出售给广播电视网。但在此案例中，WME-IMG包揽了销售环节。“我想证明，我们拥有极大优势以及全球广播电视领域的丰富人脉资源。”伦敦IMG媒体（IMG Media）总裁伊奥利斯·弗兰奇尼（Ioris Francini）说道。怀特塞尔称其为公司的“情报网，”因为弗兰奇尼的团队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了强大的人脉网络。弗兰奇尼发动IMG的全球销售团队，以推销温布尔登的方式推销《夜班经理》，后来该节目在188个国家首播，原本可能归于制片厂或发行商的收入统统流向WMEIMG。该机构紧接着以类似方式推出了科幻侦探剧《全能侦探社》（Dirk Gently）和喜剧游记《伟大旅程》（The Grand Tour）。

WME-IMG同时也在建立自己的数字流媒体服务。怀特塞尔和伊曼纽尔“以技术为切入点，引领他们打开了经纪公司一般无法进入的市场。”创投公司安德森霍洛维茨（Andreessen Horowitz）联合创始人兼合伙人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说。去年，WME-IMG推出M2M（Made to Measure）时尚数字网络，率先在新苹果电视（Apple TV）独家发布。怀特塞尔透露，M2M是一堂速成课。“你如何编排数字直播频道？内容又是什么？当其他机遇发出召唤时，我们随时做好准备。”

其中一个成熟的机遇来自UFC，旗下拥有Fight Pass网络平台，堪称综合格斗界的Netflix。WME-IMG收购UFC时，这个每月收费9.99美元的网络节目仅拥有45万名订阅用户。相比之下，世界摔跤娱乐（World Wrestling Entertainment）的订阅用户数量将近20 0万。巧的是，WME-IMG是WWE的代理公司，而它也借内容策略团队之力，优化Fight Pass的节目编排。“你可以做一个简单免费的节目，比如如何挑选举牌女郎（How to Pick a Ring Girl）。”怀特塞尔说道。“你可以去道场——训练场地——跟进格斗士的历程。”

通过扩展Fight Pass，他们增加了直接价值：假如该流媒体服务积累到WWE的订阅用户数量，就能产生2.4亿美元的年度收入。而蓬勃发展的Fight Pass也能赋予WMEIMG更大影响力，在和广播公司谈判UFC的电视转播权时拥有更大优势。目前，UFC与福克斯体育台（Fox Spor ts）签订的电视协议每年收益1.15亿美元；据传，UFC告诉投资者，当2019年第二份合同开始时，此金额将翻两番。“伊曼纽尔是领导美国电视转播权协议谈判的不二人选。”UFC首席运营官劳伦斯·爱普斯坦（Lawrence Epstein）说道。“我知道阿里更卖力，但他现在是为自己干。”

“帕特里克，他妈的我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句话是典型的伊曼纽尔风格：诙谐滑稽，精心斟酌，吓人不浅，并且粗鄙俗气。他和怀特塞尔坐在曼哈顿库伯联盟学院（Cooper Union）大楼的舞台上，向国际团队讲述公司现状。（其中不少人通过现场直播观看。）初级代理动用T恤大炮向观众发射包裹，与骑牛相关的笑话层出不穷。使用这一场地的讽刺意味并未被联席CEO们忘却。要知道这可是历史上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和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关于平等的著名演讲所在地。

然而，对该公司而言，这是一个重大的时刻。人们意识到，WME-IMG将一系列有趣但迥然不同的资产改造为统一整体终于开始有了真实感。当幻灯片打出“人人断言我们会失败。我们只管埋头苦干。”全场爆发阵阵掌声。

不出所料，WME-IMG对其业务的激进改革在好莱坞某些领域激起了强烈反弹。“这些客户居然乐意接受经纪机构如此扩张，我感到很惊讶。”一业内人士说道。某竞争对手补充道：“专注力被低估了。”WME-I MG反驳：今时今日的人才客户是“企业家”，我们为他们开放公司各部门业务，他们就能扩大品牌及作品集。马克·沃尔伯格（Mar k Wahlberg）和道恩·强森（Dwayne Johnson）等客户就是这一做法的极大受益者。WME-IMG协助沃尔伯格建立汉堡连锁店（及一档与之相关的真人秀节目）、纯净水品牌和营养品业务。强森获得Droga5 广告机构的“品牌评估”，并因此与安德玛运动品牌签下利润丰厚的合作协议，推出了个人应用。

而另一方面，甚至某些客户还会私底下开玩笑说，客户在经纪公司的职责变成了“喂饱机器。”安排帕斯利在周末足球赛期间进行校园巡演是否有利于他的发展，又或者只是为了拯救该公司垂死挣扎的IMG College分部？当UFC宣布精心挑选的23位名人投资者名单——从柯南·奥布莱恩（Conan O’Brien）到盖伊·菲耶里（Guy Fieri），其中大部分为WME-IMG的客户——最大的获益者究竟是明星还是WMEIMG和UFC？假设公司的内容创作和销售对象发生冲突，那又该如何处理？“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某经纪人说道。“现在他们还要跟制片厂竞争。”

至少目前来看，制片厂老总们似乎从容不迫，主要原因正如福克斯的默多克所说，“我们和WME-IMG有很多业务合作。”。CBS广播电视公司董事长兼CEO莱斯利·穆恩维斯（Leslie Moonves）补充说，“在我们的新节目制作中，他们参与了75%。我们的大牌喜剧明星如凯文·詹姆斯（Kevin James）、麦特·勒布郎（Matt LeBlanc）、乔尔·麦克哈尔（Joel McHale）都是他们的人。而我们的大制作电影《爱国日》（Patriots Day），讲述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也是由阿里包装的。”去年春天，广播电视网或收购或续订了9 0多部WME-IMG代理的电视剧集，数量是任何竞争对手的两倍有多。

奥维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超级经纪人，进军投行和广告业震惊好莱坞——一语中的：“我有一句口号：‘没有冲突，就没有利益。’总有人拿尺子打我们的手背，告诉我们。‘你不能当老板。你不能制作广告。’但我们做到了，我们避开了障碍。我不认为今天的环境是不利的。创造工作岗位是全社会的牵挂。”

当这些摩擦愈演愈烈时，WME-IMG高管仅仅表现出了些微不安。“干这一行，冲突是无可避免的。”管理WME电视部门的合伙人瑞克·罗森（Rick Rosen）指出。“我们只能保持开放和透明。”只有在外界指责他们不务正业时，高官们才反应强烈。“当迪克·沃尔夫（Dick Wolf）想跟我谈谈NBC合作协议的谈判事宜时，”罗森说道。“我定当不负使命。”伊曼纽尔报以一记白眼。“我当然为客户效劳。”他面露愠色说道。“我非得坐在办公室里才能提供服务吗？大部分好莱坞人都呆在好莱坞。没有人会特地飞往阿根廷开3个会。飞14个小时，就为了开3个会。然后再飞往伦敦。又或者去中国吃个午餐和晚餐，然后折返。我才不在乎。”他举起手里的iPhone，表示他只需要这个。

该公司的旺盛斗志来源于伊曼纽尔，他从小就被诊断出患有阅读障碍症和注意力缺失多动症。小学时，妈妈请了一名家教辅导他，他记得当时必须“坐在窗台边；我们有个窗户俯瞰街道。而我不得不在那里坐3个小时。那个天杀的家教，老太婆，简直是个巫婆。她逼我读书。”现在，伊曼纽尔说道，“感谢上帝赐我阅读障碍。你懂吗，阅读障碍患者必须下苦功夫。你不介意失败，因为失败成了日常。你看事物的眼光不同，因为你必须如此。”

纽约时装周前，我们见了面，我问伊曼纽尔，为什么好好的传统或略为多元化而非超级多元化的经纪公司不做，WME非得坚持战斗呢？他停了下来，用手指重重敲击台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现在的伊曼纽尔十分信赖One World冥想练习，有那么片刻，他表现出了自己沉思的新一面。“我哥哥齐克（Zeke）今天59岁了。”他说道。

齐克就是埃泽基尔·伊曼纽尔（Ezekiel Emanuel），肿瘤医师、宾州大学医学伦理与卫生政策系系主任、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Health）生物伦理学部创始人。伊曼纽尔另一个兄弟拉姆（Rahm）是芝加哥市长，也是奥巴马的前白宫办公厅主任。弟弟阿里终其一生都在努力追上两位哥哥的脚步。

“我昨天打电话给他，问‘近来如何？’”他这家伙感情不外露。“而当时他似乎有些伤感。”阿里说道。“我说，‘你的成就斐然，你改变了世界。’而他说，‘我们就在地球上活两秒钟。两秒钟！一转眼就结束了。’他说，‘我不敢相信我59岁了。’”

“所以我跟你说为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失败吗？就是不去尝试。而不是尝试过没成功。对我来说，失败就是不去尝试。对我来说，我有了想法，我渴望实现。我们就动手干。然后呢，没干成怎么办？就继续努力直到成功呗。好吧，我们动手吧！管它呢？人生短暂。”

来源：《快公司》

（编辑：曹瑞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