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升(泰康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中国企业家群体是伴随中国崛起、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孕育成长起来的。从洋务运动开始萌芽,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民族工商业的兴起,近代中国商业力量的成长历尽坎坷;而伴随40年前开始的改革开放,中国的企业家群体得到了新生与壮大。
改革开放形成了中国企业家群体
改革开放这40年波澜壮阔,我们国家有很多方面的改革,但是根本性、变革性的改革就是两个:一个是宏观层面的价格改革,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经济制度。这是后续一系列改革的基础,没有价格的改革就没有金融、财贸、税制改革等一系列宏观经济的改革。第二个是微观层面产权和所有制的改革,形成了我们今天庞大的企业家群体。
与改革同等重要的是开放,开放的核心是向发达经济体学习。在计划经济时代,我们主要是学苏联和东欧,构造了中国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1978年后,作为一个后发国家,开始向亚洲四小龙、日本、欧洲和美国学习,我们的经济发展模式有很多他们的影子,特别是新加坡模式对我们影响很大。所以中国这40年的成功最大的特征就是国有经济占主导地位,这也是中国40年发展的核心逻辑。我称之为“企业家精神的泛社会化”,每个地区的地方主官,都像企业家一样积极谋求本地区的经济发展。
改革开放的本质就是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从单一的公有制走向今天的混合所有制经济。实际上就是政府主导,加上国有企业、外资企业、民营企业三股力量共同推动,带来了中国经济今天的繁荣。国企是基础,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外资是引进的,带来了资本、技术与制度;最关键的是民营经济从无到有,到今天占了重要地位。从国家统计局城镇就业人口数据来看,民营企业就业人口占比从1978年几乎为零上升到2016年的77.6%;外资企业就业人口及占比在2013年达到高峰后开始下降,2016年就业占比为6.28%。
中国企业家成长四个阶段
中国企业家成长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中国企业家精神从无到有,再到发挥重大作用的历史进程,也是产权所有制和现代企业制度从无到有、逐渐完善和成熟的过程;它经历了四个历史发展的浪潮:84派、92派、海归网络派和后WTO派。
1984年邓小平第一次南巡,形成了以柳传志、鲁冠球、张瑞敏、王石,包括任正非在内的84派,这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企业家。他们中产生了六种现象,有四种现象是成功的,分别是鲁冠球现象、柳传志现象、张瑞敏现象、王石现象。鲁冠球是自己赎买解决了产权问题,柳传志是国家给管理层奖励相当的产权;海尔是集体经济,今天仍然是集体经济;王石创建了一个世界性的大房地产公司,到退休时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当然,企业家就应该有产权,没有产权就无法控制企业、无法发挥企业家的精神。还有两种不成功的现象,一个59岁现象,是云南玉溪卷烟厂的褚时健;一个是辽宁宝马汽车仰融的戴红帽子现象。因为没有产权制度和法律保障,这两种现象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84派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没有产权体系、没有企业制度的时期,他们是中国现代企业的探路者、开创者,也是牺牲者。
92派是中国现代企业制度的试水者。1992年在中国商业史上是特殊的一年,有三件事情对中国经济发展和商业文明进程产生了深远影响。邓小平南巡讲话和中共十四大的召开正式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而同年6月国家体改委颁布的《有限责任公司规范意见》、《股份有限公司规范意见》第一次为民间的创业提供了制度保障。这一年前后,大批在政府机构、科研院所的知识分子辞职下海,开启了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创办市场化股份制企业的浪潮。所以1992年后完全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建立的企业,很少有产权的纠纷问题。另一方面,92派也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社会主流群体集体下海,意味着社会主流价值观开始发生根本的变化。
海归网络派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带来了创始人制度和期权制度,解决了创始人和团队的财富问题,更重要的是让产权和公司治理更加明晰和科学。所以中国现代企业的发展,从84派、92派、海归网络派,企业制度从没有到有到完善,形成了今天完整的体系,84派厚重与悲怆的历史不会再重现了。
基本以2001年加入WTO为界,中国的企业制度体系和创业的资本体系基本完备,进入了后WTO时代。今天中国是一个完全开放市场,拥有成熟的资本体系、创业体系,也是成熟的企业家精神迸发的伟大的历史时期。今天创业的浪潮浩浩荡荡,是资本在寻找企业家精神,只要有好的商业模式大家都来投资,加上习总书记五年强力反腐形成的“亲清”新型政商关系,可以说我们正处在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创业时期,也是竞争最激烈的时期。中国的创业者、企业家是跟美国、跟西方完全在同一个市场体系和资本体系中竞争。当然,真正的企业家精神不是温室中的幼苗,不依赖刻意的呵护。赋予公正、规范、透明的市场环境和法制环境,企业家自会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和创新力。
真正企业家的时代到来了
中国经过这40年的高速成长,跑马圈地的时代、野蛮生长的时代过去了,今天中国经济完全进入一个效率驱动、创新驱动的时代。当前中央对经济形势最基本的判断是经济新常态,新常态的本质是转型,就是中国从工业化社会向后工业化社会转型,从投资、出口驱动为主向内需、消费驱动为主转型;从制造业为主向以服务业为主的转型。还有中国庞大的中产人群形成与壮大和老龄化社会迅速的到来,使得中国消费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们的供给出了问题,就有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供给侧改革的本质是市场深化,以市场为核心进行资源配置。
企业家是市场经济中配置社会生产要素的最核心力量,实现对生产要素的最佳组合和最优配置,使之产生更高的效率和价值。当中国经济进入以效率驱动、以创新驱动为核心的阶段的时候,真正的市场化的企业、真正具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会适应这样一个时机,也就是真正的企业家的时代到来了。
一个国家的繁荣要永远有持续的企业家精神,永远有一波一波、一浪一浪创新和创业的企业家登上这个舞台,经济才会持续发展。美国为什么繁荣了150年,就是工业浪潮诞生了金融巨头摩根、钢铁大王卡耐基、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和汽车大王福特;上世纪50年代消费浪潮又诞生了好莱坞、迪士尼、可口可乐、麦当劳这一批消费型的伟大企业;到了今天科技数据的时代又产生了比尔·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这批伟大的企业家。所以美国是通过工业浪潮、消费浪潮、科技浪潮在推动这个民族的长期进步。今天中国是三股浪潮叠加,而且在持续的创新过程当中。
工业社会解决衣食住行,服务业社会解决娱教医养。未来经济的发展,制造业、实业当然很重要,但是经济结构中制造业比重一定会逐步下降,根据目前发达经济体的经验,最终服务业的占比基本在70%以上。服务业就是大消费,现在中国互联网已经进入下半场,但是大消费时代的风口在中国刚刚到来,在消费领域中国一定会产生世界级的企业和企业家。
做企业要坚守商业理想主义
中国开始进入一个秩序的时代,进入法治的时代,进入专业主义的时代,当然更是一个持续创新的时代。考察世界各国发展的历史,不管是英国的崛起,美国的崛起,还是今天中国的崛起,不分东方国家和西方国家,在工业化的浪潮,在城市化的浪潮,在经济崛起的浪潮中,都会遵循一个看不见的共同的规律。在早期跑马圈地、野蛮增长后,一定会进入一个秩序的时代,进入一个法治的时代。
在今天,如果做真正伟大的企业,做一个百年老字号的企业,要明白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将“专注”做成品牌,要提倡商业理想主义,要批判、摒弃商业机会主义。商人是做交易的,企业家是做市场的。商业理想主义与机会主义的区别,就是企业家和商人的区别。做企业就像个农夫,把自己一亩三分地精耕细作,每一年有一年的规划,然后长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专业化耕作,综合各种资源,通过改善技术和产品来获得收获。
同时,尽管竞争日益激烈,但是全球乃至中国的市场足够大,特别是在互联网大数据时代,个人需求与客户群体差异可以更加有效地进行区分并满足。所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业不分大小,生意不论贵贱,只要能坚持做出“花”,就能成为这个行业里最好的企业。而且细分行业里做到前三,一定能够成为伟大的企业家。
企业家是一个民族和国家强盛的筋骨。近年来,党和政府越来越重视和关注企业家群体和企业家精神,特别是去年将“企业家精神”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后,中共中央、国务院又联合发布《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 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 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企业家群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保护,为企业家安心经营、创新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所以在新时代,企业家更要坚持走专业化、市场化、规范化的道路,坚持走创新和效率驱动的道路;把企业做好,为社会创造财富和就业,为国家创造税收,为人民和公益慈善事业做贡献;成为这个社会的榜样与楷模,成为这个社会永远的正能量。(编辑 李靖云)
21世纪经济报道及其客户端所刊载内容的知识产权均属广东二十一世纪环球经济报社所有。未经书面授权,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使用。详情或获取授权信息请点击此处。
分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