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文艺胡玮炜！你好，商业摩拜

因为在公司里年龄偏大，1982年生人、摩拜单车创始人兼总裁胡玮炜被员工称作“胡阿姨”。虽叫阿姨，她的骨子里却住着个小文青。

记者转型的她，大多数公开场合打扮休闲，有时在公关同事的参谋下，装束女人味一些，再配上清秀脸蛋，着点淡妆，虽早为人母，却少女感十足，在互联网圈子里，是很多男生女生都认为长得舒服、耐看的类型。

摩拜的北京总部在朝阳区亮马河麦子街一处办公楼，临近河面向西有一个像船头的大露台，摩拜的员工喜欢傍晚在那里脑暴。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2017年初一个冬日中午，我在总部等胡玮炜从外回来接受我的专访。那天北京和这两日一样，天空也飘着雪花，胡玮炜说外面不好打车，就骑着自家的摩拜回来。回到公司，她还兴奋得像个孩子，问我，“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那时，摩拜自2016年夏天在上海、北京等城市投放以来，共享单车成为最大的风口，不仅产品得到用户的关注和喜爱，也得到资本的疯狂追捧。

那天回到公司短暂停歇后，胡玮炜又要在公关部同事陪同下参加另一个会议，我们还没聊够，我便与她们同行一段，在车上采访她。

她向我说起自己创立摩拜的初衷，让自行车回归城市。她说她自己曾是一名汽车记者，对交通出行充满兴趣，也一直在琢磨，怎么令出行更加美好。

她说，当一座城市适合骑自行车的时候，幸福指数很高：越多人骑车，空气就越好，城市里有自行车道，这意味着道路设计对自行车友好，机动车和自行车的关系也很友好。

她还向我描绘摩拜的未来，摩拜不是简单的单车分时租赁，而是智能化的，未来物联网技术还可以发展到不局限于单车的其他出行场景……

说着说着，疲惫的胡玮炜斜靠在后排座位上睡着了，我也不忍心打扰。

第二次到摩拜总部是2017年10月，摩拜开了一个关于Mobike Lite（摩拜轻骑）的发布会。这一天，摩拜员工把整个办公楼前的区域装扮成了一个Party现场，有饮料，有遮阳帽，还有摩拜单车动力棉花糖……现场还请来了窦靖童。

在发布会结束后的现场乐队表演前，只记得胡玮炜对着同事说，大家尽情享受。

4月3日晚，摩拜股东大会以多方股东投票决定出美团全资收购摩拜单车结束后，北京上空罕见地飘起了大雪。

4日凌晨1点40分，胡玮炜在朋友圈转发美国工业摇滚代乐队九寸钉（Nine Inch Nails）的《The Beginning of the End》并写道：

“大家都更喜欢戏剧性，然而我更愿意积极看待这一切。谢谢所有人把我们捧到改变世界的高度，也谢谢大家对摩拜的重新审视。并不存在所谓的“出局”，在我看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很多人都把摩拜单车看成是出行工具，实际上我一直说它是“美好的生活方式”，回归到简单，本质，健康绿色，不过分追求物质。Live better也是美团的愿景，这一点上我们有巨大想象空间的。”

连告别都是文艺青年的底色。

相比而言，胡玮炜的搭档、摩拜CEO王晓峰3日晚在股东大会上留下的话显得更无奈和悲壮。

“规则就是规则，投票就是投票，如果大家做了这个决定，希望大家不要后悔。”

“好多股东也纠结问我的意见，坦率说如果公司独立发展有着非常大的机会，也有挑战，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相信投资机构有自己的业务判断。”

两人并没有真正告别摩拜，美团很快就出了一纸公告，摩拜单车未来将保持独立品牌、独立运营，同时摩拜管理团队将保持不变：王晓峰将继续担任CEO，胡玮炜将继续担任总裁，夏一平将继续担任CTO。

唯一的变化是，董事长由李斌换成了美团创始人王兴。

李斌是摩拜的天使投资人，甚至最早是他有了自行车分时租赁的idea，才找来胡玮炜一起创办公司。

而李斌不只摩拜这一家公司的董事长，他还是中国第一家海外上市的汽车互联网公司易车网创始人、董事长，和对标特斯拉的蔚来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易车网还投资了嘀嗒拼车的B轮、C轮融资；蔚来汽车与红杉资本、高瓴资本发起的蔚来资本则参投了首汽约车B+轮融资，李斌也因此被冠为“出行教父”称号。

4日中午，李斌发朋友圈称，自己将继续爱摩拜，其中一张配图是李斌在2015年8月骑着摩拜原型车拍下的照片。

李斌的太太王屹艺随后发布朋友圈称昨晚股东大会开完，李斌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语气里悲多于喜。王屹艺说自己不喜欢媒体报道将董事长李斌写成是早期投资人，“因为他不是要落袋为安，他是创业团队啊。”

但实际上，李斌又不是一个人，与他一同出局的，还有创业团队的文艺气质。

在摩拜单车创立的前两年里，胡玮炜和王晓峰两位搭档分别出现在各个行业论坛、创投大会上，传播自己的理念和情怀。胡玮炜也曾有过“如果失败了就当是做公益”的言论。

不过无法改变的是，从最初的带有公益性质的idea，到有了早期风险投资的加持后，摩拜很快成为一个有规模的生意。

而随着腾讯、阿里巴巴、蚂蚁金服巨头进入，共享单车佼佼者被资本疯狂追捧，想入摩拜和ofo的资本挤破了头，资本又催生了共享单车的规模以及与出行市场的合纵连横，令这门生意远离了生意的本质。

这一切都已离胡玮炜、王晓峰、李斌的“文艺圈”越来越远了。

在合并前的那段时间里，胡玮炜还传出“被架空”的消息。她的朋友圈也开始变得云淡风轻。

她在4月1日写道：

“老朱厂里有条100多斤的大黑背叫小虎，对孩子们非常和蔼可亲。阿宝每次跟它混在一起，它都像个家长一样的谦让呵护。最近听说，它被狗贩子偷走了。只用了几秒钟，小虎还没反应过来，人类就用有毒的强弩杀死了它。”

今年春节前后，胡玮炜在接受吴晓波采访时说她领略了人性：“我只是觉得，不要去考验人性，而是认知人性，并且顺着这些来，而不是把人性想得非常理性主义、非常光明，不要去考验这些东西。”

吴晓波跟她说她创业三年被改变很少，她问起再过几年会不会变得不再天真时，她一边笑一边把身体往后靠了靠。

“大概是真的抗拒。”吴晓波说。

在被美团收购交易达成后，胡玮炜跟一位朋友说，“它（共享单车）原本是一个生意的。”言语中，多有遗憾。

如今的摩拜单车或许很快将真正回归生意本质，变得更加商业，因为它既承载着美团跨界出行市场一大王牌，又承载着腾讯将投资的两大独角兽整合来抗衡阿里系饿了么+口碑+ofo组合的大棋局。

只是不知道，文青胡阿姨是否真心愿意留在这里，帮助王兴把共享单车变成一门真正的生意。

有朋友说，作为一位年轻又创业成功多金的母亲，胡玮炜可以有更多时间、更自由地陪伴孩子了。

不过从胡玮炜“没有出局，只是新的开始”的表态，而且认同美团王兴的Live better的愿景来看，她很可能还将继续进行共享单车的事业。

或许再过一年来看，文青胡阿姨是否被改变这个问题，才有答案。

文/《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敖祥菲

（编辑：毕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