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欧盟斗狠 意大利强行提交增赤预算案

意大利增赤

众所瞩目的意大利预算草案在最后一刻获批并交送欧盟执委会审查。面对一直以来的压力，意政府“不改初心”，坚持将赤字目标扩大到2.4%，将一只滚烫的山芋扔给了欧盟。意政府如此执著于这种看似不可持续的财政政策，是为了促增长，争选票，还是有其他逻辑？此事会否引爆市场危机？意民粹政党是否会由此出发，吹响与欧盟传统势力夺权之战的号角？（董黎明）

明年3月起，那些被认为面临贫困风险的失业意大利人每月将得到政府派发的780欧元，跟“失业保险”相比，这笔新福利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基本收入”，发放标准也更为慷慨。

五星运动党魁、意大利副总理兼劳工部长迪马奥（Luigi Di Maio）是“基本收入”政策的主要推动者，他声称这将使长期被前任政府忽视的数百万人口摆脱贫困处境，而政府为此需要支出约100亿欧元，已列入最新2019年预算案，并于10月15日午夜时分公布。

尽管这份预算草案还需经过欧盟执委会审核通过，但在本届意大利政府看来，欧盟同不同意，该办的事儿都得办。

明伽荻（Alberto Mingardi）是位于米兰的智库Istituto Bruno Leoni总干事及美国卡托研究所兼职学者。他认为，意大利经济停滞的主要原因就是劳动力市场不灵活、支出和税收过度及监管过度，但过去15年来，除了无关紧要的改革，没有一届政府能推动任何事情。新预算反映出意大利政治和商业界对无法改革的局面已“潜在接受”，意大利正不可避免地陷入拉美式经济困境，“较高的赤字支出并非特别措施，政府打算将其作为新常态。”

最大“定时炸弹”强踩雷区

无视欧盟缩减赤字和降低公共开支的要求，周一（10月15日）接近午夜时分，意大利政府宣布内阁批准扩张型的2019年预算草案，已将该预算框架发给欧盟委员会审查。

该预算案计划提高福利支出，缩短退休年龄，为穷人提供基本收入，对与当局解决税务纠纷的公民进行部分大赦，为自营业者减税，并将明年赤字目标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4%。这虽低于欧盟规定的3%上限，但与今年目标（1.8%）相比，已大幅“超标”；与前任意大利政府承诺的2019年赤字目标0.8%更是相距甚远。

10月15日是欧盟各成员国向欧委会发送2019年预算草案的最后期限，欧委会将进行审查，如果认为意大利财务状况可能严重偏离轨道，必须在一周内向其发出负面意见。如果布鲁塞尔发回预算案要求修改，意大利有三周时间重新提交预算框架。

这让欧盟进退两难。如果拒绝意大利的预算草案，可能激起罗马反欧情绪，或许正中意大利执政的民粹政党下怀；如果允许灵活应对，则欧盟财政规则被破坏，也会遭遇其它成员国的批评或类似威胁。

意大利预算问题实际就是债务问题。作为仅次于德国和法国的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近20年来经济增长乏善可陈，银行系统十分脆弱，而且负债累累。目前意大利债务高达2.3万亿美元，相当于该国去年GDP的131%。欧元区规定每个成员国允许的最高债务限额是GDP的60%。在欧元区，意大利的赤字规模仅次于希腊，但经济总量约是希腊的10倍，这个欧盟创始成员国已被公认为欧元区最大的“定时炸弹”。

今年3月4日的大选中，意大利传统大党惨败，反移民起家的极右翼联盟党和反建制起家的极左翼五星运动脱颖而出，历经数月政治僵局，直到6月，双方搁置分歧，组阁联合执政。

但自上台以来，意政府与欧盟打交道时电光石火不断，近两个月更是频频放风，称需要扩大赤字，增加开支，以兑现其竞选承诺。这让欧盟震怒，也令金融市场深感不安，意大利政府债券收益率因而被推高，并引发新一轮对欧元区债务危机的担忧。

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此前曾告诫称，“在解决希腊危机的极端困难之后，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避免新希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意大利危机。”他呼吁必须阻止意大利得到特殊待遇。

但联盟党党魁、意大利副总理兼内政部长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批评容克错拿意大利与希腊相比，导致市场恐慌，意债收益率飙升理应找其“索赔”。他在另一场合更称“市场会理解”意大利的做法，“如果布鲁塞尔拒绝，我们也会继续。”

背后各有考虑挑衅即是胜利

站在布鲁塞尔的立场看，意大利领导人可能错误地估计了与欧盟对着干的风险。但意大利联盟党和五星运动的领导人都表示，他们不会在预算问题上退缩，坚持认为意大利需要大笔支出才能“促进经济增长，解决贫困问题”。

的确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欧盟应该允许意大利有更多政府支出和减税，以提供广泛支持刺激经济，因为过去10年采取紧缩政策的做法基本上已告失败。

但除此之外，意大利左右两派联合政府能放下分歧，坚持扩大预算赤字，执行这种看似不可持续的财政政策，背后还有怎样的隐秘逻辑？

意大利经济部长特里亚（Giovanni Tria）是不隶属任何党派的技术官僚，他将2.4%的赤字目标描述为“正常”，称那些担心该预算案会“炸毁欧洲”的想法完全没有根据。不过，早些时候，这位年届70岁的经济学教授其实曾试图推动一份更温和的预算案，坚持赤字不超过GDP的1.6%，最终却被萨尔维尼和迪马奥推翻。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议员表示，是五星运动希望将赤字比例提高到2.4%以上，以确保其主要竞选承诺——“基本收入”政策——可立即获得资金启动。如果核心诉求得不到满足，五星运动不惜让联合政府垮台。

3月4日的大选中，五星运动是最大赢家，获得32%的选票，北方联盟得到17%选票。新政府上台以后，联盟党的支持率节节攀升，超过30%，而且在多数民意调查中都超过五星运动，成为当今意大利政坛最受欢迎的政党。

五星运动因而面临更大压力，要借预算案兑现承诺，争取民心；联盟党本身可以接受更小的赤字，但仍无法独立执政，因此更倾向于避免在现阶段引发政府危机。

在一些政治观察人士看来，无论如何，罗马都能将预算案的挑衅视为一场胜利。如果欧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意大利预算获开绿灯; 如果欧盟采取行动，意大利政府则可扮演受害者，以此作为布鲁塞尔干涉内政的把柄。

由于法国也宣布了高于预期的赤字（占GDP 2.8%），意大利更加有恃无恐，尽管法国债务低于GDP的100%，而且经济增长是意大利的近两倍，但在迪马奥眼里，意大利既然是与法国完全一样的主权国家，当然可以像法国一样用资金支持本国公民。

意大利前经济发展部长卡伦达（Carlo Calenda）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认为，萨尔维尼可能会利用预算案被拒机会，引爆政治危机，挑起新的全国大选。

制定基础不牢市场风险未知

抛开种种揣测，这份预算案的制定基础是预计意大利经济2019年将增长1.5%、2020年将增长1.6%。事实上，意大利经济近20年来还未出现过类似增长水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一次全球经济展望中，将意大利形容为欧元区增长最慢的经济体之一，预计其2019年GDP增长率为1%。

“因为预算案是基于不可靠的增长预测，如果增长并非事实，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国债收益率会上升，”民主党议员、前财政部长帕多安（Pier Carlo Padoan）指出，“如果事情没能按计划进行，意大利的命运将不再是在罗马或布鲁塞尔手里，而是落入金融市场手中。”

目前意大利和德国的借贷成本相差近300个基点，几乎是本届政府上台前的两倍。意大利基准十年期债券的收益率最近冲破了四年新高点，目前在3.5%左右，投资者已将收益率破4%视为危机可能蔓延到欧元区其他国家的“转折点”。

一旦国债收益率飙升，随着债券价格下跌，意大利银行作为政府债券的主要买家，财务状况会变得更不稳定，由此形成“厄运循环”。

三大评级机构中，惠誉已在9月初降低了对意大利主权债券的预期，穆迪和标准普尔将在本月底对意大利的主权债券作出新判定。意大利国债目前的Baa2评级距离“垃圾级”只剩两档。一旦发生双重降级，包括欧洲央行在内的买家将无法购买意大利债券，加上正值欧央行缩减月度债券购买计划规模，意大利出现债务融资困境的可能性更高，政府也将面临更严峻的偿债成本。

不过，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负责人雷格林（Klaus Regling）表示，即便意大利再无法以可持续的利率借款，意大利拥有主要和经常账户盈余，大量私人储蓄以及大部分意大利债务都是在国内持有，这使得资本外逃的可能性降低，意大利并无立即引致市场危机的风险。（编辑：董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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