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丨脱欧僵局威胁英国经济未来 这场僵局也会使欧盟其他成员国的执政者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全民公投这种形式

随着英国脱欧危机摊牌时刻的逐渐到来，这场危机带给英国的经济冲击正在日益凸显。2月18日，本田汽车表示将关闭其英国工厂，正式将生产业务脱离英国，而这也意味着其所雇佣的3500名英国工人面临失业，此举还会影响到供应链及相关产业上的工人。日产汽车也表示，由于英国与欧盟未来关系的不确定性，日产放弃了将一条生产线设在英国桑德兰地区的计划。

目前最令英国企业界害怕的应该就是在3月29日出现“无协议脱欧”的情况，即英国与欧盟在没有协议安排的情况下突然“分手”，这将给英国金融与经济秩序带来不堪设想的冲击，同时这也是其他欧洲国家所不愿看到的景象。目前英国与欧盟的官员正在就修改双方的协议进行最后的谈判，然而即使在草案内容有所调整的情况下，该草案能否得到英国议会的通过，也是谁也拿不准的。所以欧盟官员一直表示，希望英国能明确，什么样的协议可以得到其议会通过，否则双方的谈判与修改协议很可能都是在做无用功。

英国脱欧问题目前所陷入的死胡同是，英国方面能够和欧盟达成的“最大公约数”，不能构成英国议员及各派政治力量的“最大公约数”，二者之间存在着不可弥合的分歧。而且最重要的是英国各派对脱欧的态度严重分化，不仅在各党派之间，而且在其内部。在这种情况下，特蕾莎·梅首相与工党党首科尔宾的日子都不好过。梅必须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同时又要满足保守党强硬派所要求的“硬脱欧”，否则就有可能导致本党分裂。而工党已经发生了内讧，2月18日支持举行第二次公投的7名工党议员宣布退党，以抗议科尔宾对此事立场不明，这也彰显出工党内部“中间派”与“极左派”的矛盾。可以说，脱欧问题已经牵连到英国外交与内政的方方面面，其所带来的连锁效应可能给英国政治版图带来激烈的冲击。

这场脱欧僵局肇始于前首相卡梅伦不明智的决定——把这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诉诸全民公决来处理；梅并不是问题的始作俑者。但尽管如此，梅的一些应对方式大大缩小了政府灵活处理的空间。比如梅从一开始便承诺要彻底退出关税联盟，美其名曰恢复英国在贸易、移民等事务上的“主权”，但这其实相当于给保守党强硬派的承诺，导致他们的胃口提高，更不愿意做出让步和妥协，并随时准备给不符合其心愿的协议草案投反对票。要彻底退出关税同盟，就必然意味着在北爱尔兰出现“硬边界”，而这会给北爱的政治和社会稳定带来潜在威胁，其冲击是英国短期所无法接受的，英国也必须就这个问题与爱尔兰政府妥善商议。但梅过早做出的僵固政策表态导致了灵活性的丧失。

目前的事态发展表明英国政府对于脱欧并没有明确的具有现实操作性的计划，政治家可能更多地是在拖延问题。假如到3月29日英国与欧盟强行分离，这在理论上固然可能，却是英国经济和社会所不能承受的。基本的现实是英国在二战之后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国力不断衰落，英国有赖于以欧盟一员的身份保持其经济活力和国际影响力，这是英国的强硬脱欧派所不愿承认的现实。他们梦想着脱离了欧盟一切都会好起来，但这种想法早就过时了，而且很重要的是不可能得到英国商界的认同。在脱欧公投前的舆论造势中，他们过度强调欧盟使英国承受的负担，影响选民情绪，却淡化欧盟带给英国的好处。同时他们还夸大移民等问题对社会的威胁，以及欧盟在这方面的责任（事实是英国的许多少数族裔都是英国政府在二战后为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而输入的移民的后代，而与欧盟无关）。这些错误信息导致选民在公投中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给梅政府留下一个烂摊子。而这场僵局拖延得越久，对英国经济的损害就会越大。

随着时钟的滴答作响，欧盟很可能需要在3月29日之前与英国达成一致，把脱欧日期往后再延长。然而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一个解决方案是举行另一次公投，但这也意味着巨大的政治成本：一是这会严重激怒强硬脱欧派，导致英国发生社会冲突；二是谁也不知道二次公投会如何结束，假如其结果依然是脱欧，那英国精英所承受的政治压力会变得更重，所以各党的政治家可能也不敢轻易尝试提出并执行这一建议。最根本的问题是，由于英国社会内部的认知差距与利益差异，留欧派和脱欧派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双方甚至不能进行以事实为基础的理性讨论，因为双方认定的“事实”本身就是不同的。

脱欧僵局会走向何种方向，目前谁也没有答案，包括英国政治家们在内。而随着僵局的拖延，企业家、投资者对英国商业环境的评价也可能不断降低。讽刺的是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对脱欧可能导致的巨大麻烦早有预言，但英国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个泥潭。

作为一个危机样本，英国脱欧僵局是值得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好好研究的，比如为什么大多数社会公众当时会选择一条不符合自身利益的道路，这背后有什么样的社会学和心理学原因。这场僵局也会使欧盟其他成员国的执政者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全民公投这种形式，但无论是否尝试，欧盟各国大都市与其他地区之间、城市精英与劳工阶层之间、本土居民与移民之间日益扩大的裂痕，都会日益明显地影响各国的政治与经济走势，并重塑欧盟的未来。(编辑 祝乃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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