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再见》: 战争的伤痕藏在面具后

21世纪经济报道 柳莺
2019-05-11 07:00

柳莺

曾获法语文学至高奖项龚古尔奖的《天上再见》是一部绚烂却又充满创伤的作品,“一战”结束后的法国弥漫着迎接和平年代的欣喜,然而在彻夜不眠的狂欢背后,曾经在战壕中经历非人折磨的士兵依然饱尝炮火梦魇的侵扰,作为逐渐康复的新社会边缘,他们依旧流离失所。法国人阿贝尔·杜邦泰尔将小说改编成电影,自编自导自演,虚华、幻灭,甚至绝望的战后生活,跃然大银幕之上。

天上再见。资料图

电影以倒叙的形式展开,1920年,位于摩洛哥炙热沙漠中的法国宪兵队里,被捕的退伍老兵阿伯特娓娓讲述自己曾经密谋的“罪行”。这一切都与他曾经的战友爱德华有关。相识于壕沟中的两人幸存到战争的最后一刻,彼时,厌倦了战争的德国人准备停止进攻,不想却引起法国军官亨利的不满。亨利是战争狂人,为此他射杀了自己的同胞,并嫁祸于敌人,继而宣布大规模的反攻。一场徒劳的战役死伤无数,阿伯特得到爱德华的救助,捡回一条命,而后者却因为炸弹,失去了下巴,与此同时,两人也成为亨利见不得人勾当仅存的目击者。

爱德华出生于巨富之家,自小与父亲不和,想要以绘画为毕生事业,亦受到家长的阻挠。战后,奄奄一息的他拒绝与亲人相聚,阿伯特便伺机伪造了他死亡的证据,两人在巴黎郊区与贫困和病痛抗争偷生。爱德华面部毁容,便只能将脸庞藏匿于各色夸张的艺术面具之下,他充满愤怒与主见,无奈声道受损,只能发出粗浅的低吼。为了求生,两人决定设计子虚乌有的战争纪念碑,骗取订金,打算事成之后远走高飞摩洛哥。当他们发现昔日的仇人亨利依旧作恶时,一场复仇也随之展开。而爱德华的父亲,却对儿子的死亡惴惴不安,想方设法找与其亲近的阿伯特,打听儿子生前种种……在浮世绘般的巴黎,所有人都像浮萍一般,在生而未知的命运里飘荡。

电影《天上再见》充满着商业类型片的元素,导演极好地保留了小说中悬疑线的推进,并对两位主人公因境遇而产生的愤懑进行了具体而微的描述,无论是倒叙还是闪回,都增强了电影中不安的气氛。为了加快叙事节奏,影片则对小说中大量沉郁的环境描写进行了删减和取舍,更加精练地突出爱德华富裕的家庭与凄苦老兵生活的对比。作为影片中的大反派,狂热的战争分子亨利在和平年代依然投机倒把、无恶不作,他的戏剧性死亡是影片仅有的带有喜剧色彩的片段,亦符合观众希望其死有应得的共情心理。

《天上再见》说的是战争,更是极端环境下人心嬗变与扭曲的过程,无论这种扭曲是出于罪恶的欲念,还是心有不甘寻求某种正义的诉说。尽管爱德华是片中唯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但其他所有的角色,何尝不是躲在无形的面具之下,掩盖心中的所思所想——无论是富商对儿子的愧疚,还是亨利笑面虎式的残暴,抑或阿伯特向往自由生活而不得的颓丧。影片在置景上的绚烂同时对比着整个法国社会在战后满目疮痍的混乱现实,在这个人人自危的环境中,作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甚至善良的人也会经历内在的至暗时刻。

不过最终,影片仍旧走向光明温暖的结局,父子关系以悲剧性的收场完成了和解,阿伯特也在新的世界中重新找回了自由。不得不说,在中国内地的大银幕上看到一部原汁原味的法国电影,实属难得。尽管影片在某些片段有商业片难以完全规避的过度巧合,但人物在大时代中沉浮的悲凉,被一语道破。在这个意义上,《天上再见》更像是一出华丽的木偶剧,残酷中带着童真的意味。

(编辑:董明洁,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