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读专栏：生命，是什么？
生命，每一个人都有，但生命思考，不是每一个人都有。
人，缺乏生命思考，往往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观念问题，更是觉悟问题。首先，生命思考涉及的范围很广，既有科学领域，更有哲学，乃至宗教领域，因此，能力的要求是不言而喻，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在这个技术赋能学习的时代，能力，往往已不再是问题和约束。其次，观念问题的本质是不仅认识到“人生苦短”，更认识到生命是“一次性的”，是“不可逆的旅程”，因此，如何利用和管理生命至关重要，让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和意义，并与众不同。第三，一个生命的最高境界是觉悟人生，即认识到“功成名就”并不等于人生成就，于是，就有了一种对生命的更彻底和绝对的认识。这种觉悟，从根本上讲是在一个更广大的范围内，认识并理解价值、意义与存在，并建立起一种对“为人”的感激，对时空的敬畏，并真正懂得了人的一生应当如何度过。
当下这个时代，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沧海桑田，日新月异，改天换地，英雄辈出，人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勇气毅力和努力拼搏去创造并享受着日益丰富的物质世界，但与此同时，却在不知不觉中荒芜了精神世界，让人在不同程度和不知不觉中“行尸走肉”。于是，就有了自满、自负和自大，有了烦恼、茫然和困顿，更有了无知、无聊和无耻。因此，我们真的到了需要停一停，静一静，思考一下“生命是什么”的时候了，《生命是什么》未必能够给你全部的答案，至少可以开启你的“生命思考”之旅。
读《生命是什么》这本书，建议采用“倒叙”的方式，即先读“译后记”，两位译者可谓是高度概括，精准提炼了本书的内容，一是介绍了成书的过程；二是介绍了薛定谔的学术成就；三是介绍了本书两个部分的主要内容、核心观点和关键结论。最后，他们谈了自己阅读（翻译）本书的感受。读完了“译后记”，相信你对本书的大体轮廓就已经有了一个基本认识。然后，是读读作者的“自传”，其实这不是一篇严格意义上的自传，只是作者人生道路上的一些人物和片段记载，包括了他的朋友和父母，也包括了他婚后生活的几个阶段，按他自己的话说，是“编年总结”。在记述父母时，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懊悔，与大多数人一样，总认为父母是“强大”的，是不会生病的，而只有到自己也为人父母，也老了，才会感同身受地体会父母，但往往总是为时已晚。最后，作者留下了一段文字，也留给了后人对这位伟人的无限遐想：我必须漏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即我和女人的关系。这也许是对中国人讲“风流才子”的又一佐证。
《生命是什么》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生命是什么”，也是本书的主要部分。第二部分是“意识与物质”，这是本书的一个引申，即从更高和更深的层面思考生命，特别是意识与物质的关系。
第一部分“生命是什么”
第一章 经典物理学家走近这个主题。薛定谔是想借“经典物理学家”的眼，看看生命，即从“物”和“物的运动”的视角，去观察并思考生命有机体。将生命“回归”到原子和分子的层面，探索物理学定律的解释，如布朗运动的扩散现象。
第二章 遗传机制。把生物学和物理学搅到一起，形成一种跨界的视角和思维，恰恰是薛定谔想带给人们的方法论，其核心是基于“四维模式”的方法与思考，因为，从表象看，一种物理活动总是在一个三维空间展开，也包括细胞分裂，但与此同时，又要认识到，离开了时间维度，任何生命均是“死”的，生命，是沿着时间展开的，并最终被时间解释和定义。因此，“四维”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基本。
第三章 突变。歌德说过：变幻中徘徊之物，固定于永恒的思想中。突变，是生命，乃至这个世界的魅力和意义所在。但要认识到突变并不“突”，而是一系列渐变的结果，只是许多潜移默化的渐变被人们忽视了，而一旦突变来临，才“大呼小叫”。殊不知，突变，也是因果律的结果。
第四章 量子力学的证据。这个时代（其实这么说，有点勉强，因为，本书成于1943年），改变的最大和最基础的力量来自量子力学，她的出现，给了我们认识和解释这个世界以全新的出路和思路，以至于有人写了一本《量子佛学》的书，讲的也是“头头是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量子理论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物理学，而是人类科学的方方面面。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会出现“量子生物学”、“量子经济学”和“量子保险学”。
第五章 对德尔勃吕克模型的讨论和检验。首先，需要交代一下“德尔勃吕克模型”，这个模型是物理学家德尔勃吕克基于量子物理和分子模型做出的关于基因突变的假想模型，这个模型在后来科学发展过程中基本得到了证实。其次，量子理论的“力量”来自“第一性原理”，即回到最基本、最基础和最根本的视角，重新看世界，看生命，继而澄清和纠正许多“以讹传讹”的错误概念。第三，用量子物理的视角，重新观察生命中“遗传”和“突变”这两个重要概念。
第六章 有序、无序和熵。首先，用莎士比亚的句式，调侃一下有序和无序的话题：有序，还是无序，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不确定性”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忐忑不安”的苦难，通过理性和觉悟把它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其次，“熵”无疑是一个高深玄妙，又十分有趣的话题，尤其是“负熵”，关于“熵”的话题太大了，太有意思了，但也太“难”了，所以，这里就不聊了，有志者，自己去看。
第七章 生命是以物理学定律为基础的吗？这是第一部分的最后一章，可以视为“终极之问”，也可以说是薛定谔竭尽全力，去回答“生命是什么”的最后“冲刺”。需要特别提醒的是：本书的写作是在“人类基因组计划”尚未提出的年代，但你在它的字里行间，却能够发现许多之后被那个计划证明的东西，如，生命受一种高度有序的原子团的控制，而在每个细胞里它们只占原子总数的很小一部分。再如，“有序来自无序”和“有序来自有序”的生命展开“机制”的论述。因此，你不得不佩服“薛老师”，大师就是大师。
后记：决定论与自由意志。这一部分“至关重要”，讨论了一个更绝对的问题，即“我”是如何存在的，即是以“纯粹的机器”并依照“自然界的定律”存在，或者是有一种“超越的力量”决定着存在。薛定谔显然更倾向后者，因为，他意识到：知觉从来不是在复数中被经验，而只是在单数中被经验的。更因为，他在《奥义书》中得到关于“梵我”终极实在的启示。
第二部分 意识与物质（这部分是1956年于剑桥三一学院完成的）
第一章 意识的物质基础。这是一个既基础，又古老的问题，即意识与物质的关系。薛定谔显然也陷入了一种纠结，即意识存在的“独立性”之问，两个答案，同一质疑，一）意识是以物质存在为基础，那么，如何存在？二）意识不以物质存在为基础，那么，如何存在？既然没有办法给答案，就交给抽象，于是，就抽象出了“非常特殊的机制”的说法，至于什么是“非常”，什么是“特殊”，就“见仁见智”了。
第二章 了解未来。了解未来，就是了解未来发展的规律和力量。就生命而言，是遗传、变异与进化的规律与力量，即一个生命个体在种群繁衍与遗传过程中的作用，是一个被动的“传声筒”，还是一个积极的“参与者”。从理论上看，他更像一个“传声筒”，但把生命放到一个更长的维度观察，这种观点就“不攻自破”。因为，如果没有个体，哪来的种群。如果是“参与者”，那么，为什么参与，如何参与，以及进化的逻辑、规律与路径是什么，均需要进一步的思考与回答。
第三章 客观性原则。在这里，薛定谔重申了他9年前（1935年）的重要观点，即大自然的可理解性原则和客观性原则。客观性原则的本质是回答了一个古老的哲学话题，即“存在”与“真实”，因此，薛定谔声明：自己是“古希腊思想的传承”，即源于“米利都学派”的自然哲学观点。如果客观性成立，则意味着“自然可以被理解”。记得霍金也说过类似的话，即“宇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可以被理解”的，那么，怎么理解，凭什么去理解，于是，我想起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曾经说：万物皆数，记得《易传》中关于“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的论述，还有，为什么霍金说“可以给宇宙的行为建模”。今天，在科技，特别是大数据赋能的背景下，给了我们解释和证明“客观性”以全新的可能，并迎来“真相时代”。
同时，薛定谔试图用量子理论进一步阐述客观性原则，即在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上，同样服从“测不准理论”，对一个物体的观察永远无法不被自己本身的观察行为所修改。在改进观察方法和对观察结果进行思考之后，主客观之间的那种神秘界限已经被破坏。于是，就从根本上理解了主观和客观是同一个世界，继而模糊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边界。
第四章 算术悖论：意识的单一性。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如果是，那么，它也许只是个体认识的“重叠区”（集体共识）构成的。所谓的“真实”也只是一种“相对”，即“事物无良莠，只是思考使然”。用佛家的说法，个体的认识源于“分别心”，那么，所谓“真实”只是个体“分别心”的重叠而言。
第五章 科学与宗教。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即科学能否回答宗教的所有问题，特别是终极问题，二者是否能够达成共识，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对时间和空间的认识和解释。就科学的视角看，时间的方向性和不可逆性，即“前与后”，以及“因与果”，决定了世界的基本秩序，让时间成为了“最严厉的主人”。但科学的解释，特别是“时空的理念化”并不能回答宗教的所有疑问，因为，人们认识并接受：除了时空形式，事物还有其他秩序。在时间不起任何作用的顺序中，“后来”这个概念没有意义。人们需要思考的是：这些“秩序”究竟是对宗教的肯定，或是对科学的否定。回到“生命”这个主语，薛定谔认为：记忆生来就有的潜在的理念知识，而不是发现全新的真理。似乎与佛教的“明心见性”，与王阳明的“心即理”形成一种隔空的“交响曲”。
第六章 感知的奥秘。感知，是生命与外部交流的形态与结果，是生命的意义与价值。感知能力水平直接决定了生命的姿态与水平。那么，是什么影响和决定了认知？如人们看到的“黄色”是什么？答案是“波长在590纳米的横向电磁波”，还是“视网膜的感觉”。再如人们的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和知觉等，均有类似的情况。薛定谔用了很大的篇幅，“唠唠叨叨”地解释，“反反复复”地证明，让读者看得“雨里雾里”和“稀里糊涂”。忽然间，我想到《楞严经》中佛主与阿难有一段关于“征心”的对谈，即“看”，是眼镜，是眼睛，还是心。情境一：视力好的人，眼睛睁开，看见了，眼睛闭上，看不见了，那么，看到的是眼睛。情境二：视力不好的人，眼睛睁开，却看不见，戴上眼镜，就看到了，那么，看到的是眼镜，还是眼睛。情境三：一个人死了，眼睛还在，却看不见了，那么，看到的是眼睛，还是心。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的语言，却把看似“深奥”的道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份“通透”令人折服，并肃然起敬。
最后，还是回到本书的主题：生命是什么。掩卷沉思，你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了，或许这个问题的回答，本身就是一种“进行时”，更或许不同的个体，会有不同的答案。生命思考的意义不在于找到答案，而在于不断地意识、体悟并赋予意义的过程。正如薛定谔写这本书。
（本文作者系人保财险原执行副总裁王和）
（编辑：李致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