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良解读2019年经济数据：内需企稳将挑起稳增长大梁

2019年全年经济数据出炉，GDP总量达99.1万亿元，全年经济增长6.1%。

这份成绩单该如何看？2020年中国经济前景又如何？带着这些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以下简称《21世纪》）专访了国家信息中心首席经济家祝宝良。

在他看来，2019年经济运行基本平稳，6.1%增速的取得主要来自于国际收支改善。预计2020年我国经济将增长6%左右，全年呈现前低后稳走势，在消费、进出口下行的情况下，包括制造业投资、基建、库存等在内的内需企稳，将挑起稳增长的大梁。

经济运行总体平稳

《21世纪》：2019年经济增速落在6.1%，如何评价这一增速？去年经济运行中的亮点在哪里？

祝宝良：在全球经济下行、中美经贸摩擦升级的背景下，尽管2019年我国经济增速逐季回落，但经济总体运行总体平稳，经济发展质量稳步提升。

经济运行中的亮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方面：

一是经济运行总体平稳，速度保持在6%-6.5%之间。2019年各季度经济增速分别为6.4%、6.2%、6.0%、6.0%，全年经济增长6.1%，均处在合理区间，实现了年初定下的6%-6.5%的目标。

二是国际收支基本平稳，外汇储备保持稳定。原来大家都很担心汇市，但人民币汇率兑美元破7后又基本稳定，甚至有所升值；另外年末外汇储备余额3.11万亿美元，比上年末还增加了352亿美元。

三是产业结构继续优化，经济发展质量稳步提升。全年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53.9%，比上年提高0.6个百分点，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达59.4%。

四是投资慢于GDP，但资本的产出率提升。尽管全年制造业投资增长3.1%，民间投资增长4.7%，增速均低于6.1%的经济增速，但资本产出率在上升，全要素生产率有所提高。

《21世纪》：正如上所说，去年经济增速呈现逐季回落、高开低走的态势，背后原因是什么？

祝宝良：在我看来，增速的波动主要是受外部因素的影响，因为财政货币政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年初宏观调控政策有所放松，因此一季度经济增长6.4%；到去年5月份中美经贸谈判出现波折，所以年中经济增速又下来了；到年底谈判又有了进展，相应全球经济预期好转，贸易和制造业也就相应改善。

《21世纪》：2018年是房地产和制造业支撑经济增长，2019年支撑经济增长的因素是什么？

祝宝良：主要源于贸易绝对性顺差增大，国际收支改善。2019年我国贸易顺差2.92万亿元，扩大了25.4%。

因为从三大需求的贡献率来看，内需在下降，2019年最终消费支出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为57.8%，较2018年下降了18.4个百分点；资本形成总额的贡献率为31.2%，较2018年微降1.2个百分点。

而2019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贡献率则由2018年的-8.6%，扭转为2019年的11%。经测算，2019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拉动经济增长0.7个百分点，2018年则是拉低了经济增速0.6个百分点。

预计今年经济增速6%左右

《21世纪》：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外界关于经济增速是否保6有很大争议。你如何看？

祝宝良：没必要去保，经济增速要快也能快一点，但是快的代价太高了，货币放水就会拉高资产价格。

但是，短期内经济增速又不能下的太快，因为一个点的GDP就意味着两个多点的失业率。我建议：2020年经济增长目标应设定在6%左右，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之所以经济增速要维持在6%左右，是基于就业的现实需求。2019年城镇新增就业是1352万人，2020年在城镇需要就业的劳动力将达到1500万人，其中高校毕业生达到870万人，另外每年还有约200万到300万农民工进城，就业压力仍然很大。

因此，考虑到2020年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要求经济增长速度在6%左右；基本满足1500万新增劳动力就业需求，也需要经济增长6%左右。故建议2020年把经济增长目标定为6%，居民消费价格控制在3.5%左右。

《21世纪》：你刚提到今年物价预计在3.5%左右，2020年的物价趋势会是怎样？

祝宝良：今年物价肯定要比去年高。2019年居民消费价格对2020年的翘尾影响在2.5%左右，预计2020年全年CPI在3.5%左右。但剔除猪肉价格后的价格总水平不会超过2%，物价会对部分低收入居民的生活带来较大影响，但不构成实施稳健偏松货币政策的掣肘。

在当前世界经济和国内经济下行的背景下，猪肉价格上涨不会引发物价工资联动，产生物价螺旋上升。

内需将企稳发力

《21世纪》：对2020年我国经济作何预判？在你看来，稳定经济增长的因素在哪里？

祝宝良：预计2020年我国经济将增长6%左右，全年呈现前低后稳走势。此外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增长7.5%左右，固定资产投资增长6%左右，房地产投资增长7%左右。

在消费和进出口乏力的情况下，2020年经济稳增长主要靠需求端带动，预计积极财政政策和减税降费预计可拉动经济增长0.39个百分点左右。

其中，对经济形成正向带动的主要是三大领域：

一是制造业投资。2020年制造业增值税减税还有约4000亿元，会直接拉动制造业投资提高1个百分点。工业品价格趋于稳定，企业利润水平会相应稳定，增加了企业的投资能力和意愿。加大对制造业投资的中长期贷款力度，土地制度改革释放出土地要素也有利于制造业投资落地。预计2020年制造业投资仍会低位回升，增长5%左右。

二是基建。2020年地方政府专项建设债发行额度会继续增加，专项建设债在部分基建项目中可以做资本金，并重点用于交通、能源、生态保护、民生服务、物流、产业园区等领域，5G网络建设也会启动，基建投资会有所增加，预计2020年基建投资增长6%左右。

三是库存。这两年工业品价格下跌太快，从2018年7月份开始我国进入减库存周期，现在大家都把库存卖光了。从2020年起开始，企业将进入缓慢增加库存阶段，只要工业品价格相对稳定，库存的副作用就没了。预计今年库存将拉动经济增长0.2%左右。

五大风险待解

《21世纪》：有人认为2020年会比2019年好过，尤其是股市，你怎么看？经济运行中的问题和风险有哪些？

祝宝良：总体来看，今年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复杂，困难和风险增多。这些困难和风险既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既有周期性原因，也有结构性和体制性原因。

一是企业经营状况。2019年我国减税降费超过23000亿元，减税减费最多的是制造业和小微企业，但规上工业企业利润仍然出现负增长，民间投资和制造业投资仍然低于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反映出企业信心不足。

二是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一方面，部分居民杠杆率较快上升挤出了汽车等消费。2016年以来，居民持续借贷购房，家庭杠杆率上升速度加快且处于较高水平，尽管全国各地严格实行房地产调控政策，但去年1-11月份住宅销售额仍增长10.7%，明显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增长速度。从收入结构看，往往低收入家庭杠杆率较高，一些调查发现，我国处于中低水平40-60%的收入群体的负债包括民间借贷与可支配收入比明显高于中高收入群体。我国汽车已经进入了33%的高收入家庭，正在开始进入其他40-60%低收入家庭，但由于还贷压力和预期收入减慢挤出了这部分家庭对耐用消费品特别是汽车的需求。

另一方面，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缓慢。财政收入和基金收入下降，导致地方财政收支平衡压力加大，支撑基建投资和公共服务投资的财力不足。大量地方政府隐形存量债务到期，还本付息压力加大，部分地方政府专项债用于偿还到期债务，影响了基建投资。一些地方政府官员不作为、难作为也是基础设施投资缓慢的重要原因。

此外，中美经贸摩擦的影响继续显现。尽管中美达成阶段协议，有利于我国扩大改革开放，改善企业预期，稳定我国经济，但由于关税的滞后影响，明年我国对美出口将继续出现下行局面。

三是就业压力较大。2020年在城镇需要就业的劳动力将达到1500万人。

四是要密切注意居民消费价格。

五是财政金融风险不容小视，宏观政策边际效应减弱。受增值税和企业养老金政策的滞后影响，2020年减税降费仍将超过4000多亿元，地方政府特别是县级政府财政困难加大，财政基建支出增长乏力，一些融资平台和城投债会出现违约，企业债务违约也频发，部分中小金融机构不良贷款率上升，并通过金融同业融资影响大型金融机构的资产质量。财政支出对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传导时滞明显拉长，货币政策效应不断减小。

（编辑：耿雁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