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油价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在较低的水平，将不利于新能源技术创新和投资的长期布局。
2020年3月6日，OPEC与俄罗斯有关原油限产的谈判破裂后，沙特随后单方面打响原油价格战。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原油价格突破25美元每桶的心理关口。与此同时，新冠疫情继续全球肆虐，全球经济与金融市场危机四伏。在此背景下，我们认为国际原油市场的发展将会有如下特征：
一、沙特、俄罗斯和美国三方博弈将持续扰动世界原油市场格局。作为世界主要的产油国，沙特、俄罗斯、美国的产量几乎占到世界石油总产量的一半。传统上，沙特依托OPEC对全球原油市场进行调节，而近年来随着OPEC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其对市场和价格的调控能力逐渐弱化。俄罗斯作为最大的非OPEC原油出口国，与OPEC的合作一度成为稳定国际油价的重要因素。近期油价暴跌的导火索即是俄罗斯没有支持OPEC的进一步减产决定，从而导致沙特的报复性政策。
作为市场中的新生势力，美国页岩油技术在走向成熟后大量生产，彻底改变了国际原油市场的格局。自2013年起，美国即超越了沙特阿拉伯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国。页岩油不断侵蚀传统石油输出国的利益，对以沙特为代表的传统势力提出挑战。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沙特对俄罗斯发起的价格战，也同样直指美国页岩油生产商。
在美国经济出现危机的情况下，石油价格战可以进一步降低美国在页岩油领域的企业利润。除了相对较高的成本之外，页岩油生产商的债务负担和违约风险也在不断增加，进一步持续低迷的油价可以实现对其的挤出效应。然而，如果一些页岩油不能永久退出石油市场，这个因素还将持续发挥作用。
从目前看来，俄罗斯具备一定的应对较低油价的能力。由于2014年以来的长期油价低迷和西方的经济制裁，俄罗斯一直实施紧缩性财政政策，削减支出以应对更大幅度的价格冲击。因此，俄罗斯抵抗低油价的能力得到加强。在沙特宣布增产后，俄罗斯也表示有能力将日产量提高50万桶/日，这将使该国的原油日产量达到创纪录的1180万桶/日。
以沙特为代表的OPEC内部也存在着诸多问题。其成员普遍对油价收入依赖性强，油价暴跌可能导致如伊拉克、阿联酋等产油国纷纷增产，以应对价格下降造成的收入锐减。这样会进一步加剧全球供给过剩的局面，形成恶性循环。因此，此次价格战对国际原油市场影响的持续时间可能要长于预期。
二、原油价格战升级为资本市场的多米诺骨牌。如果说新冠疫情可能导致全球经济衰退是金融市场低迷的原因，那么原油价格战则是全球资本市场连锁反应的导火索。原油不仅是一种能源品种，还是最重要的投资商品之一。自油价开始暴跌以来，全球股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美国标普500指数两周时间内，触发了四次熔断。除此之外，科威特、加拿大、巴西、墨西哥、泰国、斯里兰卡、巴基斯坦、菲律宾、印尼、韩国等多个国家股指触发熔断，多国股票市场进入技术性熊市，一场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正在孕育中。
一向作为避险投资偏好的黄金在3月9日油价暴跌的同时，一度突破1700美元/盎司的关口，令金-油价比突破了50的历史最高位。然而，在本轮全球资本恐慌情绪的蔓延下，黄金的避险功能并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伦敦黄金价格也在两周的时间内从1700美元/盎司跌至1500美元/盎司附近。即便如此，金-油价比也一直保持在50以上的高位，而历史上每次金-油价比的突然上升往往预示着金融危机的爆发。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作为有黄金属性的数字货币，并没有表现出风险对冲效应，近两周各种币种集体跳水，比特币单日暴跌40%。从目前来看，将数字货币作为避险资产的投资策略仍然有待于进一步考量，数字货币的价格更容易受流动性风险的影响，一旦恐慌蔓延，很难幸免于难。
三、低油价可能延缓可再生能源的发展步伐。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前，由于全球经济繁荣以及高油价的制约，各国均有意愿大力发展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其前景非常乐观。部分乃至全面取代传统化石能源的计划也提到日程之上。
然而，金融危机后，经济低迷以及油价下跌带动全球主要能源产品和电力价格的普遍下降，新能源的竞争优势被削弱。此次油价的暴跌则进一步威胁到可再生能源的发展。一方面，将导致一些国家修订在高化石能源价格情景下制定的新能源政策。另一方面，低油价将直接降低耗油量大的重工业、交通运输业、农业等多个相关产业的成本，进一步增加石油需求国对石油进口的增长，从而抑制新能源的替代效应。如果油价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在较低的水平，将不利于新能源技术创新和投资的长期布局。这种外部条件给给绿色发展的道路带来诸多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
（施训鹏系悉尼科技大学澳中关系研究院首席研究员、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姬强系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副研究员；张大永系西南财经大学经济管理研究院教授）
（编辑：李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