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启示录|人性之恶,被资本最大程度激发出来了

21世纪经济报道 21财经APP 王二柯 北京报道
2020-04-05 20:49

所有的故事,都是熟悉的配方。

并非事后诸葛,瑞幸咖啡的倒下,我们丝毫不奇怪。

资本市场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奇迹,并且永远只膜拜带血的成功者。

瑞幸咖啡不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资本驱动下的传奇商业故事,仍在潜夜生长并将择日上演。

那时,观众还会是同一拨,只是,啮齿痛骂声将变成震天欢呼声。

这个故事的逻辑是自洽的

瑞幸咖啡给资本市场宣讲的故事,简单来说就是,中国的咖啡市场饱和度还很低,有着巨大的增长空间。如你所知,这是与欧美主要国家相比。

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中国有着庞大的中产群体、白领阶层,只要稍加培育(教育),就是一座挖掘不尽的富矿。

单杯咖啡是亏损的?关键在市场占有率。规模上去了,市占率到位,白领们喝便宜咖啡的习惯养成了,到时涨价也好,搭售其他商品也好,就不愁不挣钱。

这个商业模式的逻辑,简单而清晰,即使是小学毕业的投资者,参加一场宣讲会,或者看一眼它的PPT,都能懂。

扩大市场占有率屡试不爽的办法,就是用钱砸。数亿甚至数十亿的补贴,一杯咖啡便宜到白送,让你觉得不喝白不喝;一轮又一轮快速到位的融资,似乎可以支撑它把店开到商业区的每一个角落。

打败星巴克只是时间问题。瑞幸咖啡的盈利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故事,华尔街的投资机构是接受的,爱喝咖啡的美国人是认可的,纳斯达克是相信的,所以瑞幸咖啡能够很快上市,并且股价一度冲上51美元、市值128亿美元的巅峰。

资本没有耐心

2019年5月17日瑞幸咖啡上市时,距离它创立仅仅一年半,刷新了全球最快IPO纪录。

几乎从全面扩张之日起,质疑声就时刻伴随着这家锐利的新创企业。咖啡的口味见仁见智,你就当它是杯与众不同的咖啡饮料好了;众多的质疑说到底都是相同的:补贴能支撑多久?何时能盈利?从单店的投入与收益计算,你甚至无法预测这一天何时会到来:也许补贴一旦停止,饮者可能就会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当然,也有大量的辩护者。有时候你分辨不清,是质疑多还是辩护者更多。

投资经理都是人精,普通人看到的,他们焉能不知。没有哪家资本愿意老老实实等到瑞幸咖啡盈利。所以,它们用鞭子抽打着,催逼着,瑞幸咖啡以最快的速度上市,然后套现走人。

也许假以时日,瑞幸咖啡终将实现盈利,但资本从来都是没有耐心的吸血者。瑞幸咖啡疯狂的圈地扩张,马不停蹄的上市,都是资本的力量。

因此,我们早就称之为资本驱动型商业模式。

浑水做空报告称,瑞幸咖啡去年第三季度开始造假;而公司自己披露,去年第二季度至第四季度造假,虚增收入22亿元。也就是说,早在上市之前,瑞幸咖啡的造假就开始了。

从个体责任上说,哪怕是小学毕业生都清楚,造假的锅只让COO一个人背,是不公平的,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谁要承担真正的责任,需要独立的调查机构来作出。但根子,还是出在资本身上。资本要规模,资本要好看的财务报表,要尽快上市,人力夜以继日也难以满足,就只有造假。

人性的恶,公司的恶,管理层的恶,被资本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了。

所有的故事,都是熟悉的配方

2018年7月26日,拼多多在美国上市。这家突然杀出的电商独角兽创下了中国企业最快上市的记录,但不到一年就被瑞幸打破。

拼多多上市也是资本驱动下的产物。管理层自己都没有准备,以至于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手足无措,应对失策。

不同的地方在于,彼时人们质疑拼多多的,不是它从四五线城市出发、农村包围城市的商业模式,而是它的产品问题。如果拼多多再多花一年左右时间升级品控管理后再上市,会好得多。但显然,资本没有耐心。

好在拼多多靠迅速升级品控和三四五线城市强大的消费群,扭转了舆论围攻,赢得了生存环境。虽然2019年仍经营亏损85.4亿元,但多数投资者认为它实现盈利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腾讯4月3日宣布以5000万美元增持拼多多。而更多的企业没有这么幸运。

相同的产品,还有出行领域的滴滴、ofo、摩拜,酒店界的OYO。

滴滴靠雄厚的资本支撑着,ofo已经倒下,摩拜寄生于美团勉强生存,OYO春节后传出了裁员50%的消息。它们都是资本驱动型商业模式催生的产物。其共同特点是,

第一,基于中国消费群体的庞大基数,是一种流量经济下的产品;

第二,资本支撑下的补贴开道,短时间内获取较高的市场占有率,成为细分领域的头部企业;

第三,短期看不到盈利的可能,要么上市,要么以原有融资或继续融资,换取生长空间。

对这种商业模式催生的流量经济产品,资本必须要有耐心。但现状恰恰是,资本最没有耐心。从创立三年上市,到创立一年半上市,清楚地反映了这些资本急不可耐的心态。因为这种商业模式其实是没有门槛的,无非就是资本大小的拼杀,你10亿美元可以堆出一个OYO,我何尝不可以用15亿美元堆出一个OZO?

与之不同的是,特斯拉、蔚来这些科技创新产品,是有门槛的。但同样,资本也必须对其有耐心。特斯拉创立16年多从未实现年度盈利,但它绝大多数的投资者一直对它抱有信心;如果我们没有这样的投资者来投资蔚来,后者的生存环境就会很艰难甚至恶劣。

近些年来我们很多资本,培养了一种速富暴富的心态。恨不得去年投资你,今年就盈利或者上市,他暴利套现走人。

瑞幸咖啡的故事爆裂了,这只是接盘者的不幸。而这些鹰隼一般的资本,嘴角露出讥讽的微笑,毫不迟疑地地踏上了寻找新猎物之路。

(编辑:刘雪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