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给市场贩子了，没有卖给粮供所，虽然国家收的价格要贵两分钱一斤。”8月18日，江苏省泰州市姜堰区一位王姓农民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
这一粮食买卖现象已持续了5年。2020年，王姓农民卖出了大约1500斤小麦，卖给贩子是1.02元/斤，卖给镇上的粮供所是1.04元/斤。之所以选择卖给价格相对低一点的市场贩子，其原因非常简单：一是，贩子们的大卡车直接开进村，方便农民出售，而卖给粮供所需要自己拉到国家仓库；二是，卖给贩子可以用自己的磅秤对斤两；三是，贩子是当地人，现金现场结算是惯例。
这是当前国家夏粮收购进度不足的一个缩影。根据官方通报，截至8月5日，中国主产区小麦累计收购4285.7万吨，同比减少938.3万吨。
上述情况在江苏的表现要相对好一些。来自江苏省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0年上半年，江苏夏粮生产实现单产增、总产增。夏粮总产274.76亿斤，较上年增长1.3%；夏粮面积3666.3万亩，较上年下降0.3%；亩产374.7公斤，较上年增长1.6%。
针对当前全国夏粮收储进度不足的问题，江苏多个地方分管农业的政府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下一步，会狠抓粮食播种面积，优化农业产业结构调整。
盐城是江苏的传统农业大市，2019年农业总产值超过1100亿元，农产品加工产值突破2500亿元,休闲观光农业综合收入近120亿元。盐城的土地面积、高标准农田面积、农产品总量、省级以上农业龙头企业数、农产品网上销售额等多项指标均列江苏第一。
徐正清是盐城建湖县颜单镇的粮食种植大户，曾当选过江苏省劳动模范，多年来在当地和临近的扬州宝应总承包种粮面积超过6000亩。
“现在粮库给的价格是1.16元/斤，但主动上门来收的贩子出价是1.18元，你说我应该卖给谁？”8月17日，徐正清反问记者。
不仅如此，卖给粮库需要自己包车运过去，粮库还会有扣杂等程序，总体算下来要损失成本0.04元/斤。对于每年小麦收成超过2000吨的大户来说，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进去的成本。
不过，在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调查采访的数天时间内，徐正清以及他的几位大户好友并没有将小麦出售给粮库或贩子，仍存于自家仓库中，“会适当卖一些给粮库，整体上做一些调整和优化，不可能全部一次性卖给一家。”
德国哥廷根大学教授于晓华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中国的粮食价格相对于生产成本还是较低，农户在预期粮价上涨时惜售是正常的行为，“农民储粮的时间控制、质量控制和成本控制都比国有粮库要更经济，因为他们是硬约束的预算。”
既然部分种粮大户尚未出手，粮食收储进度不足，但为何粮库仍有收储？
“今年亩产还是多收了一些，主要是家里没地方存，并且也急需用钱，所以就卖给粮库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随机采访的多位农民均表示，粮食贩子不可能覆盖到每户人家，但粮库收储大家都知道。
那市场上的粮食贩子是如何赚钱的呢？
徐州邳州市一位农户告诉21记者，他今年的小麦收成有5000斤左右，以1.2元/斤卖给了主动登门的市场贩子。贩子实际是自家远房亲戚，“他收后再转手卖给粮库，价钱要高一点，主要是赚一些差价，因为我们自己从地里收上来、存起来、再拉到粮库比较麻烦。”另有贩子则是化零为整，他们开着大卡车在乡村活动，达到一定收储规模后再卖给各地的粮食加工企业、饲料生产企业等。
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实行粮食省长负责制，严格要求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粮食主产区储三个月，主销区储六个月，这是地方储备，与中储粮的国家粮库无关。
从全国范围看，江苏和山东既是工业大省又是农业大省，但是，江苏的人均土地面积少于山东。近几年，江苏人均耕地面积已在联合国粮农组织划定的“耕地警戒线”（0.8亩）周围徘徊。
从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多方采访看，地方政府的积极性似乎不高，其根本原因在于农业致富的可能性低于工业。仍以江苏盐城为例，2019年农业总产值超过1100亿元，但盐城承接的某国家级重点项目一期投资就超过2000亿元，很轻松就可以超过全市全年农业总产值数倍。
“大粮食的缺口是始终存在的，所以我们强调主粮安全，下一步国家会狠抓粮食播种面积，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会压抑。”江苏省政协理论研究会会长徐鸣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近些年经济作物的面积一直在扩大，这对粮食面积是一个冲击。”
所谓对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进行压抑，则是主要指两个方面：一是，地方在产业结构调整中，必须确保主粮生产供应安全，不能无限制压缩一产占比；二是，“要抑制一下从粮食作物转为经济作物等等农业内部的非粮产业。”江苏省社科院农发所副所长张立冬博士对记者分析。
以现代农业发展项目看，从中央到地方，在土地、人才、信贷等方面会给予支持；在用水、用电、金融服务等方面给予优惠等。而一旦被确定为高标准粮田，则国家会在道路、桥梁、水利、泵站等提供项目支持，其目的是保障粮食生产，提高土地产出率。
亦有人士透露，国家对城市有产粮的任务指标，但对昆山、江阴、张家港、常熟等全国百强县的头部城市来说，其一产占比可忽略不计，这些城市是如何完成粮食指标的呢？
“这些城市很早就与一些主产粮区进行跨行政区合作，相当于是付费别人帮他生产，以确保总量上的稳定，比如，上海的部分产粮指标就由江苏等其他省份予以帮助。”上述人士表示。
另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江苏正在划定“永久基本农田。”“一旦划定，是受法律保护的，永不更改，其他规划会据此进行调整，以此为前提。”淮安市金湖县开发区一位副主任对记者表示。
盐城市农业农村局局长施建霞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农业的发展空间非常广阔，整体思路是促进一二三产的深度融合，主要采用了推进农业规模化生产、品牌创建、农产品精深加工、现代农业产业园、培育农村新型业态等做法。
(作者：王海平 编辑：周上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