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流远 看懂经济专栏作家
作为当前最主要的国际化货币，美元对世界经济和金融体系具有广泛而重要的影响。似乎不用详细论证，看看全球对于美元汇率的关注程度就可以窥见美元的重要性。当然，美元这种重要性是存在问题的，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也不是最优的，但国际货币体系的演变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对于其他国家以及使用美元的市场主体来说，明晰美元是如何对其产生影响的就尤为重要，从而在使用美元过程中注意规避美元所产生的不利影响。
在本文中，我们简要分析美元对于其他国家（地区）产生影响的途径，期望助益对于美元作用的理解。我们这里只讨论美元对于其他国家（地区）的影响，而不讨论美元给美国所带来的“嚣张的特权”。
美元流动性问题
使用美元的首要问题是手中要有美元，否则谈论使用美元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对于很多国家（地区）来说，获得美元流动性并不容易，如出口产品没有竞争力，积累美元的发动机哑火，导致很多国家手中的美元储备很少。而进口很多产品尤其是大宗商品，都需要以美元计价计算，这就产生了美元储备不足与进口需求无法满足的矛盾。在世界金融市场发生动荡，资金大幅流出一些国家时，这个矛盾更加突出。这个矛盾也促使很多国家希望另起炉灶，以双边本币进行贸易结算，从而规避美元对贸易的禁锢。
另外，一些国家在国际市场上借用了大量的美元外债，而美元储备较少也导致这些国家时常发生外债违约，尤其是外债期限结构不合理时，违约更容易发生。回想一下今年年初疫情在全球蔓延之际，市场情绪突然转变，美元流动性极其短缺，美元利率高企，很多国家面临资金大幅流出，同时却有外债到期，黎巴嫩、阿根廷已经发生了外债违约，其他国家的形势也岌岌可危，G20紧急出台了债务暂停偿还措施（DSSI），IMF也提供了大规模贷款，才使形势逐渐缓和下来。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如果美国认为对其利益产生了损害，就会对使用美元的市场主体和国家进行制裁，挥舞其长臂管辖的大棒，这也对一些国家和市场主体产生了重要影响。
美元汇率周期性波动
一些研究表明，美元汇率的周期性波动对其他国家产生了严重冲击，无论美元升值还是贬值，冲击都无法避免，冲击的途径就是伴随美元汇率波动的美元流动性潮汐运动。
在美元持续升值时，资金倾向于向美国流动，一些国家则面临资金大规模流出困境，可能会导致这些国家发生货币危机，即货币大幅贬值。货币大幅贬值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货币错配问题更加严重，以美元计价的外债规模换算成本币之后大幅攀升，这又会导致债务危机。
在美元持续贬值时，资金为了需求高额回报，会涌向其他国家，尤其是新兴市场经济国家。资金大规模流入一方面会促使本币升值，另一方面可能会使本国的金融市场出现大幅波动，甚至出现资产泡沫。更为严重的是，这些流入的资金很可能具有短期性，只是为了获取高额收益，当情况发生变化时，会极易逃离新兴市场国家，导致这些国家资产泡沫破裂，出现金融危机。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鉴于异常资金流动性对一些国家产生的冲击，IMF一改之前资本流动自由化的态度，也主张在非常时期应该采取适当的工具来控制跨境资金流动，避免产生经济和金融危机。
贸易美元计价
很多时候我们关注结算问题，但影响同样重要的是计价问题，以何种货币计价产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会直接影响到汇率对于出口的作用及汇率风险问题。一般来说，我们认为以本币结算会规避汇率风险，但这要看计价是不是也以本币进行的。如果以外币计价，但以本币结算，实际上是无法有效规避汇率风险的。例如，以美元计价，以人民币结算，那么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波动会影响到企业的收益。一般来说，企业出口的产品价格不是说变就变的，在出口美元价格不变的情况下，如果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变化了，那么收到同样美元兑换成人民币后，规模也会发生变化。
同样，如果以美元计价的出口产品价格不变，那么本币贬值也不会影响出口价格，本币贬值的出口促进作用也会降低。但在本币贬值的情况下，同样的美元会兑换更多的本币，出口同样多的产品获益会增加。另外，在全球价值链条件下，一个产品生产要经过多次进口、出口过程，计价货币所产生的影响更为复杂。
还有大宗商品计价问题。目前，国际贸易中的大宗商品基本上都是以美元计价结算的，美元强弱会直接影响到一些国家的大宗商品出口，从而会影响其国际收支平衡情况。
从进口来看，进口产品以美元计价结算，如果美元走强，则会提高进口商的成本，可能会导致进口规模下降。前段时间，IMF还发布论文讨论美元计价的影响。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的企业进出口计价依赖美元，举债也依赖美元。这种“美元主导”一切的格局，伤害了国际贸易通过汇率升贬自我调节的机制。全球贸易过度依赖美元也将继续推高强势美元，反而引起全球贸易进一步萎缩。
美元贸易融资
与世界贸易中普遍使用美元计价结算相对应的是，各国的贸易主体对于美元贸易融资存在较大需求。我们都知道，企业在对外贸易过程中，对于贸易融资的依赖性较高。以出口企业为例，企业自身资金可能不足，在拿到出口订单时，需要从银行融资进行生产，而融资币种一般与结算币种相同，这样就不存在汇率风险，收到贸易货款后直接偿还融资款；在出口以美元计价结算的情况下，融资货币一般也选择美元。还有一种情况是，产品出口之后，企业没有马上收到货款，而且又存在资金需求，企业可以通过出口订单到银行融资，这种融资也基本上是与贸易的结算币种相同。
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美元利率高低）、美元汇率强弱以及全球美元流动性的充足程度直接影响了美元贸易融资的成本和可得性。国际清算银行（BIS）的相关研究表明，美元汇率强弱与世界贸易规模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在美元走强时，尤其是这种走强还伴随着金融市场动荡，会导致美元流动性短缺，美元贸易融资成本升高，而且美元贸易融资的可得性也降低，这就会直接降低世界贸易规模。反之，在美元走弱以及美元利率较低时，则会有助于世界贸易规模的扩大。
美元债务
发展中国家普遍面临“原罪”问题，也就是很难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以本币借用债务。BIS的数据表明，目前全球债务中有70%左右是以美元计价的，即美元债务，其他的为以欧元、英镑、日元等货币计价的债务。美元债务规模过大就存在违约风险，就如上面美元汇率周期性波动部分讨论的一样，在美元债务规模较大，并且美元升值的情况下，美元债务的本币价值会大幅升高，导致出现偿债困难。这对于很多新兴市场国家的企业来说尤为重要，因为很多企业在国际市场上借用了大量美元外债，如果企业本身经营出现问题，同时面临本币贬值、美元升值，就可能出现债务违约，进而导致评级下调，资金周转更加困难。
还有一方面就是资本流动“骤停”，虽然正常情况下资金流入新兴市场可以实现债务的滚动，但如果出现“骤停”，那么这种滚动就会停止，出现违约。BIS最近研究指出，当全球市场变得不稳定时，企业和其他借款人面临更高的融资风险。而当本国货币贬值时，外币债务可能难以继续滚动。
债务危机在近代历史上可谓是不胜枚举，而多数债务危机都是美元债务危机，墨西哥债务危机、拉美国家的多次债务危机，无一例外。美元的这一影响渠道值得其他国家重视。
外汇储备保值增值问题
目前，为了应对外汇需求，一些国家积累了较大规模的外汇储备，如美元、欧元、日元、英镑、人民币等，毫无疑问，美元储备规模最大，IMF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1季度末美元占全球外汇储备的62%。所谓的外汇储备并不是将这些外汇放在账户上不动，而是要用其进行投资，从而实现保值增值。一些国家积累了美元外汇储备，就会购买美元相关的资产，而美元汇率以及美元资产的收益波动直接影响到外汇储备的规模及收益水平。我们经常可以在外汇局发布的信息中看到，我国外汇储备规模变化是由美元等货币汇率变化引起的。
实际上，国际贸易理想的情况是，一国出口了产品，也进口所需要的东西供本国人民消费，达到基本贸易平衡，这才能提高人们的福利，否则持有外汇储备相当于进口损失，这些钱本来可以用于进口的。当然，为了应对异常情况，各国不得不积累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这里不做讨论。更为严重的是，如果外汇储备因为汇率波动和投资产生了损失，那么就是福利的直接降低。
小结
从个人的角度看，美元汇率强弱会影响到出国旅游的成本以及购买美国产品所付出的成本，我们不在这里进行详细的讨论。上面我们讨论了美元对其他国家产生影响的几个主要渠道，这种讨论是简单的，也是不完全的。对于运用美元的市场主体来说，要主动利用汇率衍生工具，规避美元汇率波动所产生的负面影响，而不是在外汇市场中“裸奔”；对于主权国家来说，则要合理控制本国的美元债务敞口，采取合适的工具来控制美元资金的跨境流动，降低资金异常流动所产生的冲击。
（作者：看懂经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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