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凯赛生物（688065.SH）董事长刘修才一直苦恼于人们对于“合成生物学”的不了解与不理解，不过近期他的“苦恼”开始减少了，不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理解与了解他的工作，而且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也开始重视他和他的凯赛生物。

10月11日晚，凯赛生物发布“对外投资公告”称，公司拟与山西转型综合改革示范区管理委员会（下称山西综改区管委会）合作，共同在山西转型综合改革示范区（下称综改区）投资打造“山西合成生物产业生态园区”（下称产业园）。

“合成生物学作为一个新的学科诞生，使得人类需要的物资将会以更加有效、更加环保的方式制造，从而颠覆传统化工行业，成为继信息产业之后最伟大的产业。”刘修才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合成生物技术作为一种具有革命性的新技术，是对传统化学合成法的颠覆，“这次选择和山西合作，主要是当地政府能够理解，也能够全方位的支持合成生物项目。”

这对于凯赛生物的未来发展来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40亿元的对外投资

对于A股投资者而言，凯赛生物这个名字还略显陌生。

资料显示，凯赛生物是2020年8月在上交所科创板挂牌上市的，计划募资49亿元，实际募资55亿元，公司实际控制人是刘修才。

2011年，刘修才入选“世界上100名对生物能源最有影响的人物”，为我国生物法发酵生产维生素C的奠基人，是公司研发实力的保障。

凯赛生物是一家以合成生物学等学科为基础，利用生物制造技术，从事新型生物基材料的研发、生产及销售的高新技术企业。公司目前围绕“聚酰胺产业链”生产的生物法长链二元酸系列产品、生物基戊二胺及生物基聚酰胺产品广泛应用于“汽车、电子电器、纺织、医药、香料等多个领域，公司与杜邦、艾曼斯、赢创、诺和诺德等国际知名企业建立了良好的商务合作关系。”

2017年至2019年，凯赛生物分别实现营业收入13.63亿元、17.57亿元和19.16亿元，分别实现净利润3.33亿元、4.66亿元和4.79亿元。

这意味着，在生物制造领域，凯赛生物实现了真正的盈利。

国海证券的研究报告指出，凯赛生物是“该赛道里目前唯一一个实现从概念到团队组建、资金募集、技术突破、产品应用开发、产业化、市场开拓等整条产业链完全打通并实现盈利的生物制造企业。我们认为，公司是生物化工领域的龙头企业。”

10月11日晚，凯赛生物的公告显示，该产业园将依托凯赛生物以农产品和精细煤化工产品为原料，以“生物基戊二胺”、“长链二元酸”等单体材料为核心，吸引生物材料上下游企业，建设生物材料产业集群，助力山西省产业转型升级。

此次与山西综改区管委会的合作，刘修才认为，“这是山西探索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伟大创举。本次签约的合成生物材料项目，是合成生物学产业化的里程碑事件。感谢山西各级领导的信任和支持，给我们创造了在全球率先实施合成生物材料大规模产业化的机会。”

至于资金的来源，凯赛生物在公告中表示，“公司考虑以 IPO 募集资金、经营积累的自有资金，以及其他自筹资金合计出资40.1亿元，设立一个或多个全资子公司或者与综改区管委会及其协调的国有主体、政府产业基金等共同设立一个或多个控股子公司作为投资项目的项目公司。如公司或子公司与综改区管委会共同注册项目公司，山西综改区管委会及其协调的国有主体、政府产业基金合计出资39.9亿元，预计3年内资金实缴到位，公司或子公司在每个项目公司中持有不低于50.125%股权。”

能够与山西合作的确是一种缘分，刘修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2015年，凯赛生物还在创业之中时，公司的“单体及生物基聚酰胺扩张项目”就获得来自山西潞安集团的8.3亿元人民币的融资。“他们一开始对我们这个合成生物项目也不了解，后来慢慢了解之后，不仅成了我们股东，现在还邀请我们到山西来投资。一个地方政府能够把合成生物当作产业来做，是很难得的。”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凯赛生物此次在山西的投资项目包括“240万吨玉米深加工项目（拟利用综合保税区进口无关税的玉米作为工业原料）、年产50万吨生物基戊二胺项目、年产90万吨生物基聚酰胺项目和年产8万吨生物法长链二元酸项目。”

其中，8万吨生物法长链二元酸项目中包括4万吨生物法癸二酸项目。凯赛生物拟通过变更募投项目“凯赛（金乡）生物材料有限公司4万吨/年生物法癸二酸项目”的实施主体（公司全资与控股子公司之间）和实施地点来建设上述生物法癸二酸项目。

玉米如何“变成”衣服

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在合成生物产业中，凯赛生物是全球领先的利用生物制造规模化生产新型材料的企业之一。

在传统的生产工艺中，聚酰胺（即尼龙，一种合成纤维）只能通过化石原料合成，而刘修才带领他的团队能够利用微生物中的天然催化剂——生物酶，把玉米等可再生生物质中丰富的糖类分解、转化、重组，生成戊二胺并与二元酸组合，再经过进一步聚合“变”成生物基聚酰胺。

凯赛生物招股书显示，生物基聚酰胺方面，“公司基于自产的生物基戊二胺与不同二元酸的缩聚得到生物基聚酰胺产品，如聚酰胺56，具有高强、耐磨、阻燃、吸湿、回弹性好等特点，可广泛运用于纺织服饰、地毯、工业丝等领域；此外，其高强度、高耐热性、尺寸稳定性好等优异性能，使其可在工程塑料领域应用于汽车、电子电器结构件等。

按照刘修才的说法，他们就是要将玉米“变成”衣服，甚至手机部件、汽车配件等。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刘修才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此后赴美留学，他在美国的威斯康星大学化学系攻读博士，又在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做完了博士后研究。

1993年，刘修才回国工作，主要是在实验室里，但是“维生素C”项目的成功让他看到了生物制造的发展潜力。三年之后，即1997年，刘修才创立了凯赛生物产业有限公司，开始了合成生物的研究。

“98年我去杜邦访问的时候聊到这个项目，他们告诉我，生物法是无法与化工法竞争的。我们当初研究这个生物法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觉得不可能实现，玉米怎么可能变成尼龙呢？”刘修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当时在国内，“生物代替化工”不仅是一种实验室的做法，而且连生产线也是一片空白，“我找过很多投行，很多大基金，他们理都不理睬你，根本不相信你的说法，我也说服不了他们。”

刘修才考察了世界上所有做生物法的实验室发现，“生物替代化工”的难点不在于转化，而在于“纯化”，“生物做完之后，里面杂质特别多，而做高分子聚合的时候，又要求必须特别纯净，生物替代法当时就无法做到纯净，因此合成生物就做不出来。”

这是因为生物体太过复杂多样，它们既能生成化学法无法合成的特种化学材料，且性能优越，但同时又会产生多种多样的代谢物，导致目标产物的收率太低。

毕竟，人们很难完全掌握从玉米变成聚酰胺过程中所有复杂精妙的转化细节，如果要进一步提升纯净度，就会进一步增加成本，这就使得生物制造成本远高于化学法生产同类产品的成本。

“我当时纯粹从做技术员的好奇心和挑战性，决定试一试。”刘修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他当年在美国一家公司研究致癌药品的时候，“对油水混合的机理，在分子水平上做过很深入的研究，因此我对这个结构怎么聚合、怎么打破有很多理论的体会。当时我就认为，从技术的角度来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个纯化的问题。”

但是，一直在实验室工作的刘修才没有做过产业，也不懂得商业，“我就去找了一个懂商业的好朋友，把他拉入到自己的创业团队里。后来，我们用6个月就做出来了，效果比我想象的还好。我发明了一个过滤的技术，只让长链二元酸能过来，比它大的、比它小的都过不来，我们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所以我们的成本大幅度下降。”

近万亿元的应用市场

虽然从实验室做来出来，但是最终商业化让刘修才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不懂商业，吃了不少苦。我们有个工程师Paul Caswell，也被派去做销售。他最后告诉我，他拿到的杜邦公司的名片都可以把自己家的墙糊上一面了，但还是一公斤也没有卖出去。”做了一辈子实验室工作的刘修才不得不自己出去到处销售产品，因为没有人做过生物法产品，很多公司都不相信凯赛生物这家小公司能够做出来，“商业上的障碍的确很大，例如，你用一个生物材料去做一个汽车构件，你再便宜，汽车厂商也不会搭理你，因为他不相信。”

功夫不负有心人，刘修才和凯赛生物终于在此后实现了销售突破。

到了2010年，凯赛生物的长链二元酸产品在中国市场占有率达到了95%，国际市场占有率接近50%。以化学法生产长链二元酸的英威达2016年关闭在美国的生产线后，凯赛生物在该领域的国际市场占有率达到了90%。

近年来，凯赛生物还实现了生物基聚酰胺56的产业化技术，打破了跨国公司在我国尼龙行业的垄断。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生物制造作为一种革命性的生产方式，以生物质为原材料或运用生物方法进行大规模物质加工与转化，为社会发展提供工业商品（如新材料产品），生产过程绿色、条件温和且具备经济性，作为解决人类对传统石化、化工产品的过度依赖，以及与之相伴的环境污染、安全风险等问题的有效途径，未来发展空间非常广阔。

或许，这正是山西省看中凯赛生物的一个重要原因，与简单的招商引资不同的是，山西省的产业培育计划强调集群培育。据公告，凯赛生物此次的对外投资协议中，“山西综改区管委会将负责同步招商引进生物基聚酰胺下游配套项目并同步配套以上项目的供配电、蒸汽、供水等基础设施。针对项目公司的融资需求，山西综改区管委会还将确保项目公司获得170亿银行贷款并指定担保单位为该银行贷款提供担保。”

此外，为了长期保持产业园的核心技术竞争力，并使核心技术可持续升级迭代，山西综改区管委会与凯赛生物拟共建山西合成生物研究院。山西省、太原市和综改区三级政府将共同支持15亿元人民币资金，用于研发机构的建设和运营，研发机构由公司负责管理和运营。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还了解到，山西合成生物产业生态园区中控股的项目公司建设计划总投资250亿元，协议生效后立即启动4万吨生物法癸二酸项目，项目投资额预计不超过17亿元。

山西综改区管委会负责，通过与凯赛生物合作“同步招商引进生物基聚酰胺熔体直纺民用丝、工业丝、地毯丝、纺织、印染、服装等下游配套项目。投资项目中另外4万吨生物法长链二元酸、240万吨玉米深加工项目和90万吨生物基聚酰胺项目与上述生物基聚酰胺的下游配套项目同步实施。”

刘修才觉得凯赛生物已经脱离了“婴儿阶段”，现在步入成长阶段，“在产品的推广应用上，我们还需要突破很多商业的壁垒。例如，汽车行业里面不同材料，我虽然都可以替代，但是人家汽车工厂不见得愿意使用，人家会觉得你这个行不行？安全不安全？这是一个过程，其中还有质量标准的问题。”

凯赛生物在公告中表示，“本次对外投资是公司产业链布局战略的体现，通过参与构建循环经济一体化产业园项目投资，在适度扩充生物法长链二元酸、生物基戊二胺和生物基聚酰胺等核心产品产能的同时，有利于与下游产业链紧密合作，不断优化产品结构和产业链布局，使公司在产业链中占据更有利的竞争地位。”

机构投资者也给予了凯赛生物不错的评级，信达证券化工首席分析师张燕生认为，“市场普遍把公司当做尼龙66产品替代者的身份来认知，我们认为公司的生物合成法技术，产品应用广泛，二元酸和相关聚酰胺产品可以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汽车、纺织服装、医药等众多领域，据测算，这些市场拥有万亿市场规模，市场空间广阔。”

国海证券研究报告指出，凯赛生物是A 股稀缺的生物化工产业化标的，产品拥有极高的技术壁垒，生物基材料对石油基材料的替代空间巨大。“预计公司2020-2022 年EPS 分别为1.02、1.57和2.44 元/股，对应PE 分别为111.7、72.5 和46.7 倍，首次覆盖，给予‘买入’评级。”

虽然，目前暂无与凯赛生物在业务模式、产品种类上均完全可比的同类企业，但是并不意味着商业推广就会一帆风顺。

在刘修才看来，生物基聚酰胺系列产品在高端纺织、电子电器、汽车轻量化等领域，具有近万亿元的应用市场。“但是，一个革命的东西，替代一个现有的东西的时候，不简单是产品问题，还包括观念、规则、利益链等问题。”

因此，凯赛生物在公告中也提醒投资者，“本次协议的签订，在短期内不会对公司的财务状况与经营成果产生重大影响，对公司长期收益具有不确定性。”

不可否认，此次投资山西，对于凯赛生物来说，是一个新契机与新发展的开始。

(作者：韩迅 编辑：林典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