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军（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总经济师）
202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突破百万亿元，实现2.3%的增长，成为世界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正增长的国家，而2020年美国GDP下降3.5%，这一升一降引起社会各界注目。国内外经济界比较关注我国GDP与美国的差距缩小了多少，何时能够实现赶超，而且也关注中国国内市场规模何时能够超越美国。实际上，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这两项重要指标，已悄然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这意味着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单一内需市场，但对此应全面准确看待。
从国民经济统计与核算来看，每个产业的经济活动成果形成了增加值和总产值，后者包括了中间投入和增加值；各产业增加值之和形成生产法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各产业总产值之和为总产出（Gross Output,GO），通常称为社会总产出，反映全社会所生产的商品和服务总值。物质生产领域的社会总产出就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所说的社会总产品。GDP经过分配形成居民、政府和企业等各部门的收入，进而形成消费、投资和进出口等各类支出，这两类指标之和分别形成收入法和支出法的GDP。党中央提出要加快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社会总产出在反映经济循环方面比GDP更加全面。社会总产出和国内生产总值两个指标相互结合，更能反映一个国家经济活动的全貌。社会总产出是一个比GDP覆盖面更广的指标，从更大范围反映了国家的经济产出规模，但缺陷是包含了中间投入或者说转移价值。
目前世界主要国家在进行GDP核算的同时，也进行社会总产出的核算，但数据频度不同。我国则是在编制某一年度投入产出表时，计算出各产业的总产值并加总得到社会总产出。以往我国投入产出表是每逢尾数为0、2、5、7的年份编制，一般延后两年发布。但今年3月份国家统计局发布了2018年中国投入产出表，这意味着国家统计局可能会加快投入产出表编制和社会总产出等指标发布的频度。美国每个季度先发布支出法GDP，后发布生产法GDP，在发布生产法GDP的同时发布社会总产出数据。美国2020年四季度及全年支出法GDP于1月底公布，3月25日发布的生产法GDP为20.94万亿美元，社会总产出为36.74万亿美元。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2018年投入产出表，2018年我国社会总产出为249.55万亿元，根据该年的年均汇率折算为37.71万亿美元。2018年美国GDP为20.61万亿美元，社会总产出为36.60万亿美元。以上述结果对比，2018年我国社会总产出已高出美国1.11万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一。
目前，我国2019年和2020年的社会总产出尚未发布，由于2019年-2020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较之2018年出现一定幅度贬值，两国指标对比会受到一些影响。但由于美国主要经济指标2020年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根据近年来我国投入产出关系变化的经验及2020年我国经济结构的变化，笔者估算2020年我国社会总产出超过美国的幅度将进一步加大，我国社会总产出位居世界第一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我国社会总产出规模成为世界第一，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近年来大家都比较关心中国市场规模何时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不少专家学者关注的是社会消费品零售额的比较，但实际上在这方面国内采购总额（Gross domestic purchases）比消费品零售额更有说服力，因为国内采购总额还包括了投资品和服务的采购额，在更大范围上更为准确地反映了一国的需求和流通规模。国内采购总额在数量上等于社会总产出扣除净出口。美国在进行国民经济核算时，除了计算和发布GDP外，还计算和发布增加值口径的国内采购总额，2018年美国此指标为21.22万亿美元，比美国GDP规模略大，这是因为美国存在一定规模的贸易逆差。如果采用对应于社会总产出口径的国内采购总额（交易活动不可能只包括增加值），2018年美国为37.21万亿美元，我国为37.60万亿美元，已经超过美国，反映我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内需市场。
更为难得的是，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是在美方近年来对我进行阻遏打压的情况下实现的，这也可给美国政府以警示，中美两国的综合经济实力对比正在发生有利于我方的变化，如果继续试图阻遏打压中国是行不通的，两国开展互利合作才是正确选择。而且从近期的发展趋势看，由于我国发展速度快于美国，2020年后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超过美国将成为常态，如果不出现剧烈的变化，不大可能出现再次被美国反超的情况。
应该看到的是，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达到世界第一，但我国的GDP仍然位居世界第二，并且与美国相比尚有明显的差距，说明我国经济发展的质量尚待提高。用经济指标反映，就体现为单位总产出所创造的增加值比较低。根据我国现有最新年度的投入产出表，2018年我国社会总产出的增加值率为36.9%，美国2018年和2020年分别为56.3%和57.0%，我国比美国约低20个百分点。正是这样的差异造成中美两国社会总产出和GDP的相互错位。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是我国工业和服务业的增加值率都比美国低，另一方面是增加值率相对较高的服务业，在我国GDP中所占比重与美国相比明显偏低。
上述结果也有助于理解一个现象，就是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为什么我国的外贸总额要超过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美国，我国成为其第一大贸易伙伴的经济体数量比美国要多得多。主要原因是我国制造业的生产规模早已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制造业产品中发生国际贸易的比例要远高于服务业。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达到世界第一，将有利于巩固我国作为第一大贸易规模经济体的地位。
2020年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收官之年，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也是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第一年。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传来我国社会总产出规模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成为世界第一大内需市场的消息，具有特殊的历史意义。建议有关部门加快开展2019-2020年的测算工作并向社会公布。
一是建议国家统计局加快2019-2020年国民经济核算相关工作的进度。按照往年的惯例，2020年投入产出表要到2022年才完成编制工作并公开发布。建议国家统计局尽快开展2019年、2020年国民经济核算相关工作，在2021年上半年先测算出社会总产出等指标的初步结果并进行发布。
二是对于我国社会总产出和国内采购总额的测算结果要注意进行国际比较。实际上，就投入产出表而言，欧盟委员会发起建立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和亚洲开发银行的区域间投入产出表（ADB-MRIO）等都有中国的投入产出表数据并不断更新。今年年初亚洲开发银行发布了2018年和2019年度区域间投入产出表，根据表中数据，2018年和2019年我国社会总产出规模都已经超过美国。但笔者注意到，亚洲开发银行发布的结果与中国国家统计局及美国商务部公布的同一年度结果有差异，而且其发布的中国投入产出表中隐含的增加值率数据比我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要低，没有反映我国近些年推动高质量发展和调整产业结构的影响，因此有必要根据我国相关部门测算的结果进行国际比较。
当前跨国公司都把中国作为重要市场，我国社会总产出规模成为世界第一，并且成为全球最大的内需市场，我国在国际经济博弈中的分量将会更大，吸引力也将会更强。因此我们应加快做好相关指标的测算工作，以便更好进行经济分析和国际比较。
(作者：张永军 编辑：陆跃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