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央行发布的《中国区域金融运行报告（2021）》指出，2020年各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在绿色金融标准、绿色金融产品服务创新、激励约束机制等方面积极探索，取得阶段性成果。截至2020年末，六省（区）九地试验区绿色贷款余额达2368.3亿元，占全部贷款余额比重15.1%；绿色债券余额1350亿元，同比增长66%。
江西省赣江新区作为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之一，上述报告指出，江西在强化政策激励、推动绿色金融产品创新等方面积极探索，支持赣江新区绿色票据业务试点，创新“绿票融”等特色金融产品，绿色金融服务供给能力获得提升。
2017年6月央行等七部委发布的《江西省赣江新区建设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总体方案》（下称《方案》）提出，通过5年左右的时间，赣江新区要初步构建组织体系完善、产品服务丰富、基础设施完备、稳健安全运行的绿色金融服务体系，绿色金融服务覆盖率、可得性和满意度得到较大提升，探索形成有效服务实体经济绿色发展的、可复制可推广经验的主要目标。
过去四年时间，赣江新区在围绕《方案》方面做了哪些主要工作，取得了哪些成绩？有哪些绿色金融经验成果在全国推广，下一步绿色金融发展有哪些安排？针对这些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日前专访了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行长张瑞怀。
全省绿色金融建设取得三方面成效
《21世纪》：4月底，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第四次联席会议在江西召开，央行副行长刘桂平指出，各试验区为我国绿色金融体系五大支柱的形成作出了积极探索。近四年来，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在落实《方案》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哪些成绩？
张瑞怀：自2017年赣江新区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获批以来，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在人民银行总行的精心指导和部署要求下，围绕标准体系建设、金融产品创新、经验复制推广等方面，深入推进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工作。
一是强化政策支持。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研究制定了《关于加强运用货币政策工具支持赣江新区建设绿色金融改革试验区的通知》、《关于发展绿色信贷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实施意见》、《关于绿色金融重点推进的试验任务》等政策，明确绿色银行激励体系，将绿色信贷纳入央行评级，并以此作为开展再贷款、再贴现业务及其他金融业务的重要参考条件。
二是加强组织协调。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作为联合牵头单位，积极争取省政府对绿色金融工作的重视和支持。向省政府积极汇报，推动成立了由分管副省长任组长的全省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工作领导小组，加强对赣江新区和全省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工作的组织领导和统筹指导，并将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指标纳入省对市（县）的高质量考核指标体系，充分发挥考核指挥棒的作用。同时，加强与省地方金融监管局、赣江新区管委会的合作，联合起草“十三五”、“十四五”绿色金融规划、加快绿色金融发展实施意见、赣江新区绿色金融改革实施细则等文件，形成远中近期相结合、财政金融有效联动的政策体系。
三是推动创新实践。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指导法人城商行开展环境信息披露，江西是国内率先落实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责任义务的省份。不断丰富绿色金融多层次融资渠道，指导地方法人金融机构发行绿色金融债180亿元，实现省内法人城商行全覆盖。指导创新“绿票融”金融产品，截至2021年5月末，全省人民银行系统累计办理绿色票据再贴现15.18亿元。指导赣江新区结合产业发展实际情况，研究制定绿色企业、绿色项目、企业环境信息披露的相关标准，实现对企业和项目的“精准画像”，新区共有228个项目被认定为绿色项目，极大地推动了江西省绿色项目库建设。
经过四年多的探索实践，绿色金融支持江西生态文明建设取得阶段性成效。截至今年3月末，全省绿色贷款余额3149.79亿元，同比增长37.53%，高于各项贷款增速21.97个百分点。2020年江西省绿色金融发展指数位居全国第4，多年处于第一方阵。绿色市政债、“畜禽洁养贷”等5项绿色金融创新成果，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经验做法推广清单，22项创新成果和40个创新案例参与试验区工作交流。
《21世纪》：这些阶段性成效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张瑞怀：这些成效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标准体系建设实现新突破。在制定绿色金融通用标准体系的基础上，搭建了三个专项标准。一是率先落地绿色票据标准。赣江新区发布全国首个绿色票据研究成果，推出“绿票融”产品，实现首单在赣江新区落地，并得到较快发展。至2021年5月末，全省人民银行系统累计办理绿色票据再贴现15.18亿元。二是创新推出绿色信托标准。依托多年在绿色信托领域的研究沉淀与实践探索，中航信托研究制定了行业内首个绿色信托指引和绿色信托标准。三是研究绿色市政债发行规范。赣江新区在成功发行全国首单绿色市政专项债的基础上，提炼升华形成了绿色市政债券发行规范，得到了绿金委等单位专家的一致认可。
其次，金融产品创新凸显新成效。着重聚焦碳中和目标，在气候融资和绿色债券等方面大胆创新。一是“林农快贷”产品取得了新成效。建行江西省分行研发的“林农快贷”在赣江新区生根发芽，继而在全省开花结果，为山头林地带来金融活水，新增林业碳汇量1956万吨，释放氧气1430万吨，有效地改善了我省生态环境。二是“碳中和”主题信托创出了新亮点。推动中航信托设立了全国首单“碳中和”主题绿色信托计划，投资标的为可交易的优质碳资产，为加快实现碳中和目标提供了新的金融解决方案。三是绿色境外债开辟了新领域。推动江西水投集团成功发行了3亿美元绿色境外债券，由香港品质保证局绿色认定，募集资金主要用于新区和其他设区市生态环境治理等项目，是全国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的首单绿色境外债，也填补了省内绿色境外债的空白。
再次，可复制经验推向新领域。推动多项“赣江经验”成为江西实践，江西绿色金融从一枝独秀走向百花齐放。一是绿色金融的发展理念成为全省共识。江西省专门召开交流会议，推动赣江新区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向纵深发展，在全省铺开，并把绿色金融纳入全省高质量发展考评和污染防治攻坚战考核，涵盖全省所有设区市，在赣鄱大地形成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千帆竞发的生动局面。二是绿色金融的标准体系为全省共用。赣江新区成为全省绿色金融标准的策源地，多项标准被推广运用。如绿色票据标准在赣州、抚州等地被广泛采用，全省绿色票据市场规模已超30亿元。三是绿色金融的创新经验为全省共享。抚州参照赣江新区“绿色专营机构”创建模式，设立全省首批生态支行和首个生态金融事业部；以赣江新区的“畜禽洁养贷”的养殖经营权质押为蓝本，全省其他各地探索了森林赎买、林权抵押、古村落经营权等抵押贷款，并取得成效。
十多项经验成果已在全国推广
《21世纪》：据了解，目前江西绿色金融已有十多项经验成果在全国推广，绿色金融发展综合指数居全国第4位。能否举几个案例？
张瑞怀：近年来，江西围绕绿色金融体系五大支柱的形成作出了积极探索。2020年，江西省绿色金融方面共5项创新成果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经验做法推广清单，分别为：林业金融产品创新、林权抵押融资推进储备林基地建设、绿色市政工程地方政府债、畜禽智能洁养贷、“信用+”经营权贷款机制。
关于绿色市政债。在鼓励创新债券品种、支持地方政府发行专项债的国家政策背景下，赣江新区、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等各部门之间相互协调，高效推进，抓住了地方政府专项债申报时间窗口，绿色市政债在较短时间内完成了发行筹备工作。
2019年6月，赣江新区成功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全国首单经绿色认证机构认证的市政债——江西省赣江新区绿色市政专项债券（一期）。该期绿色市政债发行额3亿元，期限30年，票面利率4.11%。综合考虑绿色项目建设、运营、回收等因素，以赣江新区儒乐湖新城综合管廊项目为标的，创新推出30年超长期限专项债，能有效降低政府融资期限错配风险。该项目探索出通过“入廊运营收入+广告收入+政府补贴”模式予以整体动态平衡，其成功发行是财政金融协同创新的典型代表，既强化了绿色金融对绿色、可持续发展项目的支持，又撬动了更多社会资本支持绿色项目建设，弥补绿色基础设施项目建设资金缺口，填补了全国绿色市政债领域的空白。
关于畜禽智能洁养贷。为切实解决生猪养殖带来的环境污染，以及生猪增养复养资金不足等问题，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在人民银行总行的指导下，加强与试点地方政府及相关部门的协调，在全国率先创新畜禽养殖经营权抵押贷款模式，推出“畜禽智能洁养贷”金融产品，打造金融支持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以及生猪行业复养增养的样板信贷产品。产品以互联网智能养殖管理平台为依托，主要针对取得“生猪养殖经营权证”的生猪养殖户，以发放养殖粪污资源化利用为主、生猪复养增养和栏舍改造为辅的专项贷款，为“洁养+复养”工程实施提供所需资金。“畜禽智能洁养贷”支持生猪养殖户采用“种养大循环”的模式，实现“猪—沼—菜—猪”等良性互动，是探索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体现的一条新途径，为实现畜禽养殖可持续发展开创了可借鉴、可推广的全新模式。
重点推进环境信息披露工作
《21世纪》：你上面提到，把金融机构绿色信贷业务开展情况纳入央行评级和环境信息披露方面的工作内容，能否具体介绍一下？
张瑞怀：为提升绿色金融支持高质量发展和绿色转型的能力，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高度重视绿色信贷业绩评价工作，并将其作为金融机构央行评级的重要内容，加强对辖内金融机构的管理引导，推动金融机构将绿色业务开展成效、环境风险管理情况纳入金融机构绩效考核体系。
一是将绿色信贷指标纳入分支机构绩效考核指标体系，提升考评占比。通过完善激励约束机制，引导金融资源投向绿色发展领域。
二是通过降低绿色信贷风险资产权重及绿色信贷内部资金转移定价的方式，对绿色信贷业务给予政策倾斜，从而激发分支机构发展绿色信贷业务的内生动力。
三是强化环境风险管理，实行差别化动态授信政策。将环境与社会风险管理融入贷前尽职调查、授信申报、授信审批、放款、合同管理、资金拨付管理、贷后管理等授信业务的全流程。同时，根据环境与社会风险程度，进行分类管理，并根据不同分类执行差别化授信安排。
环境信息披露工作是做实做强绿色金融体系“五大支柱”的重要一环，也是今年绿色金融重点推进工作之一。2020年起，江西在全国率先整体推进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工作试点，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指导省内四家法人城商行完成环境信息披露年度报告，江西成为全国首个法人城商行环境信息披露全覆盖省份。部分城商行已经达到中英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试点工作第二阶段要求，江西省金融学会受邀在中英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试点工作第八次会议上作工作交流。三家地方法人金融机构成为中英试点工作组成员，一家城商行加入联合国负责任银行原则。2021年，将继续扩大环境信息披露试点工作对象，在赣江新区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全面开展此项工作，为在金融领域探索实施环境信息公开制度积累基层工作经验。
《21世纪》：风险压力测试是一项重要工作，这方面取得哪些成果？
张瑞怀：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指导辖内江西银行连续两年在使用环境风险管理工具方面开展了超前与创新性探索。2019年，围绕“干旱”这一压力因素构建环境压力测试模型，对房地产业、批发零售业、建筑业等行业开展了环境压力测试。2020年对医药行业和采矿业开展环境压力测试。其中，针对医药行业，选取制药行业中化学原料药和化学制剂样本企业作为承压对象，测试干旱情境下可能导致的客户企业违约风险。
通过开展这项工作，取得了三大效果：
一是为投融资管理提供了新思路。引导金融机构进一步关注气候变化和环境因素带来的风险，更加深层次地防范气候带来的经营风险、信用风险、市场风险等，在信贷管理中注重评估环境效益影响，为实体经济绿色转型提供更多融资支持。
二是为日常管理提供了新方法。各金融机构开始从节电、节水、节材、节油、节粮等方面倡导绿色办公理念。把环境影响数据的管理纳入日常工作中，将绿色办公数字化，减少资源消耗。
三是为经营发展带来新机遇。引导金融机构更加注重在发展新能源、绿色建筑、林业碳汇等多个绿色产业方面，寻找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链和相关项目，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绿色信贷投放仍有待进一步提升
《21世纪》：今年4月召开的江西省信贷结构优化调整座谈会提出，要增进绿色低碳产业金融服务，聚焦碳排放“30·60”发展目标加大绿色领域尤其是清洁能源产业的信贷投入。能否介绍一下目前江西省绿色信贷在各产业的分布情况，下一步有哪些安排？
张瑞怀：党中央将绿色金融工作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确定为2021年八大重点任务之一，要求加大对绿色发展的金融支持。
近年来，江西省大力发展绿色经济，全省绿色发展水平不断提升，但绿色经济与绿色金融发展步伐还不十分匹配，金融对江西绿色经济发展支持力度有待强化。从绿色金融实际投向看，主要集中在地铁基建、江河湖泊改造等基础设施升级类项目，投向仍然偏好国企、大型企业，而投向清洁能源、节能、工业环保等碳减排领域的绿色信贷还有待进一步提升。
下一步，我们将从机制、总量、结构和产品四个方面进一步增进绿色低碳产业金融服务。
机制上，要明晰“绿色金融”和“碳金融”的概念边界与包容关系，即绿色发展包含碳达峰、碳中和战略。银行机构要增强绿色信贷与碳减排的关联度，不断优化绿色金融发展机制，在部门设置、资源配置、激励考核、信息披露等方面加强探索创新，更好满足绿色低碳产业融资需求。
总量上，要力争实现绿色贷款增速不低于各行贷款增速。针对绿色信贷投放，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下发了目标指导值，督促银行机构根据指导值抓好落实。
结构上，要重点加强对清洁能源、工业环保领域的支持力度。“碳达峰、碳中和”是一个长期政策目标，我国当前能源结构以煤炭等传统化石能源为主，煤电装机规模减少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银行在严格控制高耗能、高排放“两高”领域信贷规模的同时，不能简单地认为绿色低碳发展就是“去煤化”，在金融支持上搞“一刀切”式退出，而应该从信贷和债券等方面，对煤炭等传统能源产业转型升级给予合理必要支持。
产品上，要积极探索开展排污权、碳排放权、合同能源管理未来收益权、项目收益权、特许经营权等抵（质）押融资新模式。同时要密切关注央行创设碳减排政策支持工具进展，作好相应项目和产品储备。尤其是法人银行机构要提前对客户和项目进行梳理，加快支持清洁能源、绿色建筑、工业环保等重点碳减排领域，争取工具出台后第一时间获得央行资金支持。
(作者：李愿 编辑：马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