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燕：跳出剧本，活出传奇

10月9日，曾经的超模、现在的服装品牌创始人兼设计师吕燕在上海时装周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慧见》栏目的专访，讲述了她的人生故事。

1981年出生的吕燕出身贫寒，长着一张不能算是传统定义中美女的脸，如果遵循既定的人生剧本，吕燕很可能至今都无法走出江西德安的矿山，但她活出了自己的传奇。

凭借1米78的身高，18岁的她辍学从江西的美体培训班踏上改变其命运的北京之旅，19岁的她不会任何外语就敢只身前往法国闯荡。从揣着快译通和地铁线路图每天12个小时奔波在面试和工作的路上，到在世界超模大赛上拿下全球亚军名声大噪，再到回国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并成为设计师，吕燕完成了属于她自己的英雄之旅。

在大家所能看到的成功的模特、企业家人设之外，母亲、妻子和女儿的身份对吕燕也十分重要。

吕燕。资料图

“走出去”的勇气

《慧见》：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来都拥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人生使命是什么？模特生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吕燕：这个问题好大，我觉得对于我来说人生使命是活得开心就行。在没做模特之前，一直在江西的矿区里长大，像一张白纸，模特生涯让我去了巴黎，去了全世界工作，它塑造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接受了东西方文化的冲撞，看待事物更多元。比如说以前看一个事物会觉得非黑即白，但现在会觉得灰色有很大一片。很多时候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文化不同，理解不一样。

《慧见》：18岁就从江西去了北京，19岁一句外语都不会说又去了巴黎，什么驱使你敢走出去？

吕燕：就是年轻。年轻自然无所畏惧，也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当初没想太多，就觉得这是我的一个机会，能出去就行，未来会怎样没多想。

《慧见》：从江西矿山“走出去”的过程中，有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压力吗？那时你还非常年轻，如何处理那些评论与刺耳的声音？

吕燕：年轻也是当时能够应对外界负面压力的源泉，你所谓的负面评论无非就是别人评价我不好看嘛，我不太在乎，我不觉得这叫负面，我也没做错什么事，一个人对我长相的评价，每个人标准体系都不一样，它不存在什么负面不负面，只是说在意不在意。我更在意我身边的朋友，家人，我都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评价？你如果要在意外界的评价，第一是内心不够强大，你可能更多关注你的长相，如果专业度足够好我觉得就OK了。

《慧见》：一路走来，十几年的职业超模生涯中，最高潮和最底谷分别是什么时候，当时如何熬过去的？

吕燕：我不知道什么叫高潮和低谷，我没有这样看待我的人生，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高光期和低潮期。因为这一路我都是在往上走，做模特的时候我一直在学习，在尝试不同的东西，比如说造型、策展，可以参加很多不同的行业。

可能你想问的是作为超模不红的时候，但是我觉得可能现在认识我的人比做超模时要多，所以我就没有这种高潮和低潮时刻，是一直在平稳缓慢往上走，知识量和见识的扩大会让人越来越充实。

《慧见》：2013年是因为什么契机选择了回国，从模特转型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COMME MOI？

吕燕：我其实回国是在2010年，我快30岁了，之前在巴黎和纽约各住了5年，当时我觉得模特生涯对我来说也就这样了，你也饿不死，但要说再想往上走，又毕竟是个年轻人的行业。加上我的语言、文化和积累的人脉资源都在中国，2010年就回国了。

回国后，就在我想做自己的品牌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第一重心当然应该是在孩子身上，所以就把创业想法推迟到我儿子长大到可以上托班的时候。在2013年就比较自然地转身到了服装行业。一个我想做，我模特生涯积累的资源也能用上，我懂时尚，我很懂怎么走秀怎么拍照。我参加过无数大牌的秀，但对服装设计、面料、产业链、供应链零售还是一无所知，所以在我做熟悉事情的同时又可以学到新的东西，就是比较完美的状态。

《慧见》：作为品牌主理人与设计师，一路走来有什么体会？疫情会对公司有影响吗，对品牌的未来有何规划？

吕燕：挑战很多，要学习人事、法务、管理、零售，很多人说管理特难，是的，但也有乐趣，一帮年轻的团队跟你志同道合，一心想把牌子做好，是很自豪的。可能对吕燕来说，这个牌子不做了对我生活也没影响。但一帮人从第一天跟着我到现在，我是有责任的，我就不能轻易放弃。

任何事一定有你觉得到了天花板做不下去的时候，比如说我开到10家店。当初只有4家店每家都是百万店，就会自满。但其实4家店和10家店完全是不同概念，涉及到异地管理，增加人手，压力特别大，业绩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也没百万店，今天这个人来跟你说要离职，明天那个说，会觉得做不了。但静下心，排序，一件件攻破，经过一年也突破了，再看也没那么难，就是个过程。

疫情让大家会对未来有一点点不是那么自信，但从疫情第一天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减薪，没有裁员，我还是一个好老板。

《慧见》：如何看待国货品牌的崛起，你会直播带货吗？

吕燕：这就是文化自信，当我们越来越自信，人们的欣赏水平在提高，我们自己的品牌也在提高。但是也不是盲目的自信，一定是国货跟国外的东西比起来，可能还要好过于其他的，所以顾客才会买你，而不是因为这是个中国牌子，这才是国货真正的崛起。

我从第一天就决定了不参与直播，但我会每天在办公室做每日一拍，我不适合直播。勇于尝试和盲目自信是两回事，我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叫卖。不是说直播不好，只是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慧见》：人们很少把高级制表与时尚关联得很紧密，虽然很多时尚品牌也推出腕表作品，但那与我们所说的高级制表还是有很大的距离。这次COMME MOI与IWC万国表联合举办秋冬大秀，这种碰撞很新鲜，你是如何看待高级制表与时尚的关系的？

吕燕：高级制表经得起推敲，IWC手表是百年品牌，它对每一个细节把控很严格。我们这种年轻时尚的品牌，掌握新的潮流很快。这就是两个品牌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可以撞出火花，互补，就是双赢。

《慧见》：艺术是不老的，但舞台和生命都是短暂的，你有年龄焦虑吗？你会如何应对？你平时怎么养生和保持身材？

吕燕：我没有年龄危机，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化妆不化妆我其实不太介意的，因为你内心足够强大，你足够有自信。就像我刚才跟你说，你会在意别人来评价你的长相，我不会在意，对我来说我在意的是做的事情足够好，比如说今天这个大秀好不好，如果大众反应好，我就有足够自信，就我是专业的。

养生我觉得就见仁见智了，生活习惯很重要，要有好的心态，我长年累月每天都是6:30起床，我之前不做运动，但这几年我开始做运动了，让精神状态更好。我在来采访之前就刚打完泰拳。在这么重压的大秀前，运动可以把压力释放出去，是负面情绪的一个出口。

女性独立首先要认可自我价值

《慧见》：波伏娃说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是变成女人的。你认为真正的女性独立是什么？

吕燕：什么叫女性独立？像我这种独立自主、经济独立、大大方方，不太在意外界说什么就是。我觉得任何一个女性经济上都应该独立，哪怕可能你不需要，但它让你的生活充实。今天女性其实承担的社会角色比以前更多，家庭主妇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很多男性说你不就是带个孩子，我觉得很多女性一定要让她的先生带孩子一周，让他照顾父母照顾家庭一周，你让他试试看。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那比我工作更累。

我觉得如果女性要独立，她首先要认知到她做的事很有价值，不是说我在家照顾孩子照顾父母，没有出去赚钱就要低声下气，就要委曲求全，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女性应该知道，你做的任何一个事情跟他做的是同样有价值的，如果没有她的这一份付出，他怎么可以在外面好好工作呢？其实在外面工作跟成年人打交道，是懂得跟你讲道理的，孩子你试试看跟他讲道理，对吧？这才是理解女性独立的角度。

《慧见》：不能免俗地要问一个问题，你刚才提到女性社会角色越来越多，你不仅是个女儿、妻子、母亲，你也是企业家、模特，这么多不同的角色之间冲突的时候，你怎么平衡和取舍？

吕燕：我觉得就是合理安排时间。分清楚在不同阶段什么对你最重要，当初我为什么停下创立公司的想法，因为孩子刚出生一定需要我的照顾，他是最重要的。但他现在已经上学了。比如说像我要做秋冬大秀，在这个星期里大秀是最重要的，儿子要放后。大秀结束了，儿子又是第一。如果今天父母生病了，那父母就是第一。不管我再忙，我每年一定会抽出一到两个月跟先生一起去度假，这个时间是高质量的，而不是说要花多长时间一直跟他在一起。如果天天在一起可能两个人还要吵架。所以这只是时间管理的问题，而不是关系上的平衡。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很多人说你怎么起那么早，我6点多起床，要在40分钟内把儿子弄起来，让他吃好早饭，穿好衣服，7:20送他上校车。我8:30出发上班，中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我自己的时间，可以追个剧，听个音乐，做点我自己的事情。

《慧见》：IWC万国表不断传递着追求自信、自在、自由的女性精神，作为品牌大使，在年轻女性寻找自我的问题上你有什么建议？

吕燕：这些其实男性也应该追求。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多去试去闯，失败了没关系，失败其实是一种经历，在这个过程中会更丰富自己。如果我要是年轻20岁，可能我会去尝试更多我喜欢的东西。年纪越大，你失败的成本就越高，因为有孩子了，有家庭了，没那么自由了，但是年轻不用管。

《慧见》：能否谈一下你的爱情和家庭，你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景，后来是如何步入婚姻，这么多年来如何保鲜婚姻？

吕燕：我先生跟我是在纽约认识的，我一个女朋友也是模特，一天去喝咖啡，几个人就这么认识了。他跟我刚认识的时候没怎么搭理我，那时在国外都是男士来追我，我觉得这个人这么怪，又觉得这个人言行举止特别好，就主动问他要电话，他还不给我电话，给了我邮件地址，然后我就给他发邮件，我英文也不好，写邮件就是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喝个东西。

他现在也不住中国，我们一直是上海、纽约和巴黎三地，我经常出差，他也经常出差，所以我们从谈恋爱开始就是这样，结婚后他也没有搬过来上海。比如说他两个月过来，或者我一个月过去，我们一直是这样的。但是因为疫情，比如说去年他来上海待了差不多11个月，刚刚回法国，疫情让我们这样的跨国家庭就没有过去那么容易了。

《慧见》：你在养育孩子方面有什么心得？

吕燕：我肯定不是虎妈，我觉得孩子的价值观、道德观和身体更重要，所以我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放养，他从来没有任何一节文化课的补习，所有都是体育，他一周4次足球，3次篮球，1次网球，1次游泳。夫妻之间教育孩子的观念一定要一致，否则要出问题的。

《慧见》：现在如果有个机会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件事情的走向，你想回到哪一年，想改变什么，为什么？

吕燕：我不想改变任何事情，我觉得我现在生活挺好的，我也不想穿越到过去，现在的我更自信，更懂得生活，不会那么迷茫。

《慧见》：现在的你和过去比有什么改变，曾做过什么努力来改变自己？

吕燕：外在的话比如说整个容是没有，内在的我一路都在学习，一直在改变。

《慧见》：能否用2-4个字定位一下自己？

吕燕：独立、自信。

《慧见》：现在主要的精力花在什么地方？闲暇时间怎么度过的？比如在休息时间看书、追剧吗，最近的一部剧是什么？

吕燕：主要的精力都花在孩子上，闲暇时间是看看电影和旅行，我以前经常去旅行，一旅行就差不多一两个月，因为疫情不能到处跑了，在国内也去了什么大理、丽江、桂林、北京去了很多地方。最近一部电影就是和我的父辈去看了《长津湖》。

《慧见》：最后谈谈可持续发展吧，你觉得消费者真的会为可持续买单吗？

吕燕：一定会。保护环境是全球人的课题，近年来极端天气特别多，过去大家生活在温饱线上，活着才是最重要，但随着经济越来越好，你更关注的是下一代，你未来的生存环境。年轻人受过的教育越来越好，必定会关注到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