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制造有“数”④｜ 生产工艺标准化难题待解，服装行业离数字化时代有多远？

南方财经全媒体见习记者程浩 东莞报道  数字经济是当前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动能，作为东莞传统支柱产业之一，纺织服装鞋帽行业如何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提高产业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成为摆在行业面前的一大命题。

然而，在这场数字化变革中，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调研发现，除少数龙头企业已开展数字化转型尝试外，东莞为数众多的中小纺织服装企业在生产端的数字化转型仍处于起步阶段，“不想转、不敢转、不会转”的现象仍普遍存在。

“对我们中小型服装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资金投入量大、回报周期长，目前市面上也没有成熟的数字化平台来满足柔性制造的需求，因此大部分中小企业对数字化转型仍然处于观望状态。”东莞市纯衣服装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国健直言。

业内人士表示，由于纺织服装行业在生产工艺科学化、工序标准化方面不足，目前行业生产端的数字化转型仍没有找到有效路径，政府部门可引导龙头企业先行探索数字化转型可行模式，再逐步向中小企业推广，打通生产端数字化转型“最后一公里”。

销售端数字化已成熟，制造端数字化仍滞后

作为东莞五大支柱产业之一，东莞拥有大朗中国羊毛衫名镇、虎门中国女装名镇、虎门中国童装名镇等国家级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基地，形成较为齐全的产业链和较为完善的配套体系。据统计，2020年东莞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规上工业总产值882.63亿元。

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虎门电商产业园董事长、东莞市电子商务联合会执行会长王伟介绍，虎门拥有强大的制造业基础、成熟的商贸体系，自2003年服装企业率先试水电子商务以来，早年开办批发市场形成的成熟物流体系让虎门电子商务发展迅猛，已逐步形成以虎门电商产业园为龙头的7个电商集聚区，成为全国首个服装类国家级电子商务示范基地。

虎门电商产业园。南方财经全媒体见习记者 程浩 摄

“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我们选择了推动虎门服装产业往‘微笑曲线’两端延伸，推动研发设计、品牌营销打开新局面，实现产业全链路升级。尤其是在线上销售数字化这块，已形成了成熟的数字化体系，带动了全市纺织服帽行业的快速发展。”王伟说。

据统计，2020年虎门全镇从事电子商务的企业及个体户超过10000家，其中经营服装服饰的达90%，通过第三方平台实现网上销售额518亿元，快递业务量达到4.1亿票。

虽然纺织服装产业在销售环节数字化发展的探索业已成熟，但在生产端的数字化改造上，除了部分龙头企业已先行一步，为数众多的中小企业对数字化还处于观望状态，行业整体数字化转型仍处于起步阶段。

作为东莞服装行业的龙头，东莞市以纯集团有限公司早在多年前就已开展数字化改造，从供应链、产品研发和营销等核心环节多链条全面加速数字化转型，经过多年沉淀的数字资产，成为以纯集团精准对接市场的利器。目前，以纯集团已建设形成个性定制服装商业生态平台，实现全过程数据化驱动和网络化运作。

然而，目前东莞为数众多的中小企业仍然停留在传统的生产模式中，生产靠手工，管理靠经验，缺乏数据积累，信息化尚不完善，数字化、智能化更无从谈起。大部分中小企业认为，目前生产端的运作模式足够应对当前的单量，他们更注重怎样做好销售端的数字化探索。

标准化与个性化“悖论” 

东莞市纯衣服装有限公司是一家团体服生产制造商，公司有200多名工人。纯衣服装董事长刘国健介绍，由于该公司主打产品为团体服，服装标准化程度高、订单需求量大，为提高生产效率，几年前纯衣服装前后投入200多万元购买了2台自动裁床、2条智能吊挂生产线和一批自动制领机，实现了部分生产工序的自动化生产。

“自动化设备引入生产线后，大幅提高了生产效率，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从长远来看，对企业解决招工难、提高产品质量有很大帮助，但从生产自动化迈向生产数字化，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模式。”刘国健坦言。

图为东莞市纯衣服装有限公司采用的智能吊挂生产线。南方财经全媒体见习记者程浩 摄

与纯衣有类似困惑的中小服装企业不在少数。由于服装工艺的复杂性，每一种工艺都需要多版测试，然后再把它转化到工艺上，从设计、打样到送入工厂等多个环节一般都是由人工完成，要实现服装生产全产业链的数字化改造难度极大。

此前东莞也有一部分企业开展生产端数字化探索，但由于电商行业快速发展，服装订单量逐步呈现定制化、小单化的趋势，一些自动化设备无法满足个性化生产需求，因此一些企业的自动化设备最终被搁置起来或被转手售卖，企业对数字化转型逐渐丧失了信心。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调研发现，当前东莞纺织服装行业中生产端数字化程度普遍不高，大部分中小纺织服装企业存在“不想转、不敢转、不会转”的思想，数字化设备购置成本高、资金投入回报周期过长、现有工艺技术不够成熟、自身技术力量不足和建成后运维成本高是大部分中小纺织服装企业最担心的问题。

“拿服装品类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趋于标准化的标品，因款式单一、需求量大，容易实现生产数字化，而另一种是占据主流的时装产品，小批量定制化、个性化的特点导致很难实现大规模统一生产，这也成为纺织服装行业制造端数字化的阻碍。”王伟说。

王伟介绍，无论是休闲装还是时尚装，因为款式多样、做工复杂，生产流程大概要经历众多环节，每一个节点都不能完全依靠机器，都需要人工辅助完成。像女装一个季度可能生产几百个款式，用到的面料上百种，整个工艺裁剪均不在自动化考虑范围内，生产制造端还是不能自动化，目前大多还是按照传统流水线生产。

虽然纺织服装行业数字化转型难度高、前期投入大，但仍有一些企业在小步快跑地进行探索。

广东兆天纺织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专注于功能性面料纺织面料研发生产的企业，目前已发展成为国内功能性内衣面料领域的“隐形冠军”，约占国内市场份额的三分之一。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李彦敏介绍，从2019年开始，兆天纺织引入MES系统对纺织面料加工、印染等工序实施生产自动化改造，在内部建立7人左右的IT团队来进行系统自主研发，与外部供应商开展合作持续工序之间的数据互联互通，实现在线工艺和质量监控，逐步实现生产全流程的数字化。

“由于纺织服装行业产业链比较长，我们只能按照工序逐步改造调整，实现各工序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生产，每年我们在数字化改造上投入超过100万元，通过逐个工序实施生产端的数字化改造，生产效率提高了20%左右，产品品质也得到进一步提升。”李彦敏说。

搭建数字化转型公共服务平台

在互联网浪潮和消费快时尚的背景下，服装行业传统的大批量生产订单正在减少，“小单、快返”、按销生产的快速响应模式成为行业发展趋势。

“小单快返是纺织服装行业销售端数字化带动生产端的一个典型现象，相比以前动辄数千件的线下订单，电商客户每次下单货量很少，只有几百件乃至数十件。但这些客户多为淘宝中高端卖家，去货和款式更新快，对工厂生产和设计效率的要求也更高。”王伟说。

目前众多中小服装企业仍以手工生产模式为主。南方财经全媒体见习记者程浩 摄

在小批量订单时代，传统的粗放式管理无法满足快速决策、生产调度和供应链服务化的需要，“厂店一体”的“淘工厂”经营格局正在逐步形成。部分企业依托数据中控打通设计端、生产端及销售端，进行商品数字化、供应链流程以及智能核算，实现产品的设计、生产、销售全链路的数字化管理，增强供应链的柔性生产能力和快速反应水平。

“‘小单快返’可以说是纺织服装产业数字化的有益尝试，但在生产端的数字化转型，需要政府部门和行业协会发挥主导作用。”王伟说。

去年以来，纺织行业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人力等要素成本不断攀升，而下游需求疲弱，纺织企业经营形势总体不乐观，这种形势下，中小纺织服装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尤其需要政策扶持。

王伟建议，下一步，政府部门可开展数字化转型公共服务平台建设，引入专业公司或技术团队，针对纺织服装行业各工序的数字化进行探索和研究，由政府或行业协会牵头制定数字化转型行业标准，建立虎门纺织服装产业集群数字化平台，最终形成全链条、全流程的数字化服务体系。

刘国健也表示，数字化改造是纺织服装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途径，政府部门应进一步加大数字化转型培训力度，培养数字化转型应用人才。

“在推进纺织服装行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如何推进纺织服装生产工序科学化、标准化是实现数字化转型的重点。”李彦敏建议，相关部门可以采取“链主”带动产业链进行数字化转型的路径，通过技术指导和帮扶一批龙头企业、新型企业率先探索生产端关键环节的数字化，探索可复制的数字化转型路径，推动纺织服装行业实现转型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