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苏州市吴江区委副书记、区长王国荣： 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带来高效资源配置，创新资本要顺应大势、服从战略

21世纪经济报道 赵娜 苏州报道

苏州古城往南、杭嘉湖平原以北，三条运河流经拥有数千年历史、并入苏州市城区刚好十周年的吴江区。

从现代地理来看，吴江地处长三角城市群中心，示范区和自贸区两区叠加更是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在这里的街头巷尾看到听到的，既有小桥流水的江南美韵、阖闾与勾践的霸主之争，也有湖畔林立的当代建筑典范、民营企业家们的风雨兼程。

吴江全区面积1176平方公里，拥有25万多家市场主体，其中包括2家世界500强企业、6家“中国民企500强”上榜企业、省级以上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51家，可谓科技、人才、产业等创新资源集聚。

2021年，吴江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224.53亿元，全年实现增量超200亿元，已拥有电子信息、丝绸纺织和装备制造三个千亿级产业，预计新材料产业2022年迈上千亿台阶。

这意味着，这里的支柱产业已经从90年代乡镇工业企业发展成为如今的创新型高新技术企业。加上国家战略的赋能、“环太湖科创圈”“吴淞江科创带”建设的大力实施，吴江正在成为科技创新的策源地、成果转化的集聚区。

2018年，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地处长三角核心区域的吴江站上“C位”。国家赋予了长三角“一极三区一高地”和示范区“一田三新”的战略定位，这既是对吴江提出的奋斗要求，也是吴江迎来的重大发展机遇。

今年8月，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吴江大厦的会客室见到吴江区委副书记、区长王国荣。一个半小时的访谈中，王国荣对吴江取得的成绩一带而过，用更多时间分享了吴江的文化底蕴与区位优势，以及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进程中迎来的机遇和对市场经济规律的思考。谈及创新创业，王国荣说，吴江创投行业迎来重要发展期，“这不是一个时点的机遇，而是一个时代的机遇。”

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结合

21世纪：吴江有两家世界500强、4家“中国企业500强”、6家“中国民营企业500强” 上榜企业、50多家“小巨人”等，您认为吴江经济社会发展取得显著成就的关键是什么？

王国荣：通俗地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地区能够发展得如何，人文、区位、产业都是重要因素，其中人文尤其重要。这就像创投作项目判断，会首先关注创始团队和企业文化。

吴江古时就是吴越交界之地，按近代地理看则是北临苏州古城、南近杭嘉湖平原，地域文化上融合了苏州的内敛低调和温州的敢为天下先。

我们的乡镇企业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异军突起。包括现在常提的“苏南模式”，就是以乡镇企业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到90年代末，乡村集体企业通过改制成为今天的很多民营企业。

苏南模式证明了政府可以在市场化过程中发挥推动作用，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结合。我们相信这是最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路径。

21世纪：关于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吴江在这方面有哪些经验分享。

王国荣：吴江的发展既得益于江南基因和吴越文化的融合，也受益于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结合。这样的区域文化非常符合新时代的发展，我们看到各个方面的融合还在发生，其中包括资本和人才的机遇。

总结过往经验，我们认为很重要的规律是“顺应大势、服从战略”。所谓顺应大势，就是顺应全球化，通过全球化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从区域发展来讲，应当按照中央定的大方向，将国家战略与地区特点结合起来，进行产业的引导和整合。

我们认为政府可以发挥一定的引导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市场。即使不引导、不干预，市场也是会发展的。不同在于，引导好能形成促进效果，引导不好就成了干预过度。总体来说，政府属于“优先理性人”，能否引导好，取决于对趋势和方向的把握能力。

既为苏州奋斗，也为国家服务

21世纪：今年是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建设三周年，吴江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进程中担负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

王国荣：国家对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战略定位是打造改革开放新高地、强劲活跃增长极，吴江一直紧扣“一体化”和“高质量”两个关键，围绕“一田三新”（记者注：一体化制度创新试验田、生态优势转化新标杆、绿色创新发展新高地、人与自然和谐宜居新典范）全力推动示范区建设。

当前一体化正处在扎实推进的过程中，我们已经看到增设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在上交所设立科创板，以及将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三个事项都是围绕国家区域发展重大战略部署展开的，即打造“最具影响力和带动力的强劲活跃增长极。”

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在2018年11月正式上升为国家战略。一体化发展紧扣一体化和高质量两个关键词。一体化的关键是融合，优化产业和空间布局。高质量的核心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不仅经济要提质，更要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经济上做好加法，生态上要做好减法。

2019年11月1日，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正式揭牌，示范区由青浦、吴江、嘉善组成。随着一体化发展的推进，我们已经站在发展的风口，可以说是C位中的C位。

吴江是典型的鱼米之乡，在1992年撤县设市，2012年撤市设区，特别是成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的一部分后，吴江既要为苏州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市努力奋斗，又要在国家区域一体化发展战略中展现更大的价值和担当。

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总面积是2413平方公里，吴江以1176平方公里占了近一半，目前在经济总量、产业基础和人口数量上都排在三地第一。

21世纪：苏州正在全力打造产业创新集群，吴江如何与苏州大市各板块形成联动，共同推进这一进程？

王国荣：建设数字经济时代产业创新集群是苏州市委、市政府全力推进的战略性、全局性布局，是苏州抢占新赛道主赛道、补齐数字经济短板、锻造制造业长板、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举措。

数字经济发展催生了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等新产业新业态，吴江的“智”造新优势是工业互联网。

从技术发展趋势的角度来讲，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一定是数字化的，将带来社会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吴江的产业脱胎于乡镇企业，传统产业特征明显，工业互联网能够帮助企业大幅提高效率、节约成本，提升企业的竞争力。

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两大重要路径是技术改造和数字化赋能。在吴江的工业投资中，技术改造占比超过70%。我们追求的是内涵的提升，用有限的资源创造更多的附加价值，这就是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发展。

2018年，苏州市政府就提出了“工业互联网看苏州”。如今，吴江的智能化改造和数字化转型在全省都是走在前列的。

资本也要顺应大势、服从战略

21世纪：吴江有25万多家市场主体，当地的企业创新活力和企业家创新意识如何，政府是如何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的？

王国荣：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可以从市场主体活跃度、贷款存款规模变化等指标体现，吴江在这些方面都走在前列。当然，经济活动不等于创新活动，我们要看清两者之间的区别。

企业家精神的核心要义是创新。在熊彼特的理论中，创新是对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吴江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和争先意识特别强，加上这里的创新土壤，才带来了众多企业的持续创新。

吴江企业家既关注技术发展规律，也关注市场需求变化，并将这些转化成先进生产力。比如吴江的两家世界500强企业恒力集团和盛虹集团，都在工业互联网平台和新材料领域作了布局。

我们认为政府的力量是有限的，市场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多事情应当交给市场去做。市场是所有力量的综合，我们要敬畏市场，并欢迎不同主体加入市场。政府应当尊重市场，在存在市场失灵的领域再进行政府干预。

21世纪：苏州去年发布了促进股权投资持续高质量发展的相关文件。具体到吴江，您怎么看这里的创新资本生态发展？

王国荣：创新的过程中需要技术、人才、资本等要素的对接，这也带来了多层次的资本需求。

吴江的经济和资本一直都非常活跃，资本能够持续来和当地经济活跃度有关。我们欢迎各路资本来吴江，寻找适合他们的投资项目。吴江企业的可持续创新还在不断增强，企业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有不同的需求。

从苏州大市来讲，这里有很好的投资项目，今年还成立了苏州创投集团。现在社会是不缺资本的，从全球来看资本是过剩的。中国没有到资本过剩的阶段，但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因此，我们支持创新需要打“组合拳”。

资本是逐利的，也要顺应大势、服从战略。面对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机遇，资本一定会到长三角来、到示范区来、到吴江来。我们相信，他们可能会晚来，但最终必然会来。

这就是吴江创投的发展机遇。这不是一个时点的机遇，而是一个时代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