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杨国强交权杖 碧桂园向前看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抒颖 广州报道 突然而又合理，一代地产大佬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在2023年3月的第一天宣布退休。

3月1日早间，碧桂园公告，杨国强因年龄原因提出辞任董事会主席及执行董事等职务，交由其女儿、联席主席杨惠妍接任。隐退以后，杨国强将以特别顾问的形式继续参与碧桂园的经营。

杨国强的辞任与杨惠妍的接班，是一场漫长而迟来的告别。

2007年，碧桂园上市前夕，杨国强决定将所持70%的股份转让予杨惠妍，并对外宣称，“将股权转让给女儿杨惠妍，是希望训练她成为碧桂园继承人。”

杨惠妍开始走到台前，向着舞台中央靠拢。

2012年，杨惠妍获委任为碧桂园副主席，负责参与制定碧桂园集团的发展策略；2018年，杨惠妍调任为联席主席，与杨国强共同管理碧桂园日常工作并负责战略规划，彼时她的继承人角色已然明朗，碧桂园交班之路也日渐清晰。

杨国强选择在五年后的今天将“而立之年”的碧桂园交给杨惠妍，是微妙的时间点。

尽管在上个月碧桂园年度工作会议上，杨国强形容行业已经看到曙光并向总裁莫斌赠出“向前看”的字幅，但碧桂园当下的处境，并非左右逢源。

虽然笑到春天来临之时，但深耕三四线城市多年，碧桂园是这一轮地产周期中受到冲击强烈的房企之一。过去一年多时间，碧桂园在投资拓展上也并不得力，种种原因交叠，碧桂园蝉联多年的销售桂冠旁落保利。

此时此景，碧桂园亟待重振旗鼓。

杨国强选择归隐，事未了而不能拂身而去；杨惠妍接过帅印，等待她的有荆棘亦有光芒。

创业不易

杨国强出生于农民家庭，他的创业经历有着强烈的时代烙印。

1970年，杨国强依靠家人的人脉进入公社房管所当泥瓦匠并逐渐成为包工头；10余年后的1989年，在当地镇政府建议下，杨国强通过与人合伙，成立了隶属北滘经济发展总公司的一家建筑公司，这是碧桂园的前身。

1992年，碧桂园在广东顺德正式成立，此后深耕房地产主业，并抓住中国城镇化的机遇一路狂奔，在2017年首次入榜世界500强企业保持至今。

作为第一代民营企业家，杨国强是冒险、果敢以及勤奋的。

创业之初，杨国强开发的首个楼盘由于位置偏僻，上千套住宅仅卖出区区几套；那时杨国强眼见着楼盘即将烂尾，他多方接触资源，最终在楼盘附近盖了一座贵族学校，迎合了“富人”的需求，最终盘活了这个楼盘，并走出顺德，复制到广州等地。

数年之后，杨国强看到了房地产行业的另一种可能，他将思路打开，效仿沃尔玛薄利多销的经营模式，用快消的理念来做房地产，碧桂园自此走上“高周转”之路，但这一战略因为市场的剧烈调整而转弯。

2018年安徽六安的碧桂园工地发生重大安全事故。事件发生后，碧桂园旗下楼盘工程停工进行安全检查。随后，杨国强痛下决心，将质量安全放在了首位，并主导了企业放慢发展速度。

杨国强的创业之路虽有泥泞但总归坦途，回头整体来看，他对自己或许是自信而自得的。

杨国强在经营企业的过程中有自己的风格，在回馈社会之上，更不遗余力。

许多场合中，杨国强常以农民自称，“我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代农民工，是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给了我们发展到今天的机会。我很开心，很荣幸能为社会做点事。”

杨国强幼时日子贫困，直至17岁这一年，他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鞋子。他的求学之路也十分曲折，在政府和老师的帮助下，他获得了免学费的待遇以及2元钱的助学金，最终得以完成学业，这段经历也影响了他的一生。

杨国强热心公益，并回馈社会，目前帮扶项目覆盖全国16省份57县，已经助力超49万人脱贫。教育方面，创办国华纪念中学、广东碧桂园职业学院等帮助贫困地区培养人才。截至目前，杨国强家族、碧桂园集团、国强公益基金会也已累计为社会捐赠超100亿元。

低调的接班人

杨国强与杨惠妍父女之间的交班，是平稳而可期的，尽管可能比预期来得更早。

2017年3月，在碧桂园的业绩发布会上，杨国强被问及何时退休时笑着回应称，自己偶尔也想过，但女儿激励他，“你看李嘉诚做了多久才退休？”

李嘉诚的退休年龄，是90岁。生于1954年的杨国强，今年69岁。

杨国强其时未表露退隐之心，但近年来，杨国强逐渐降低在聚光灯下出现的机会。可见的变化是，以往时常是杨国强表演舞台的业绩会，他已经很少露面，而是交由给总裁莫斌以及其他管理层。

尽管隐匿幕后，但作为碧桂园的创始人，杨国强对企业的经营与把控，依然揽于身上。他仍然亲自参加高管会，对碧桂园的战略布局作出指引规划，会毫不客气地对下属“开炮”，和过去的他并没有不同。

而作为接班人的杨惠妍，自2018年成为碧桂园联席主席以来，身影却更加低调。她不仅几乎不出席公众活动，在碧桂园内部她也鲜少有公开的发声，即便她已经羽翼丰盈，能够独当一面。

2005年加入碧桂园集团以来，这18年杨惠妍的角色和定位未曾改变过，她一直是碧桂园接班人的身份，无与争锋。

杨惠妍学历背景优秀，生于1981年的她毕业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碧桂园前高管吴建斌形容她个性谦虚，懂得战略布局的重要性，继承了父亲远见、从容、内敛的性格，也很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公司要什么。

在碧桂园内部，从上到下对这位接班人，也多数赞誉有加。一位碧桂园总部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提到一个细节，杨惠妍热心公益，她出席慈善活动时，自己总是默默站到一旁，还会真心地去了解被资助对象的需求，“很朴素但也很热心。”

这或许是杨惠妍作为碧桂园理想接班人所应具有的特质。

过去这些年，杨惠妍鲜少在公众面前留下具有个性的发言抑或其它。

隐约可以寻见的是，杨惠妍对碧桂园员工或者家属发出的信件，在这些信件之中，她对碧桂园的业务以及行业的趋势作出了阐述。

最近的一份在2021年的中秋发布。

杨惠妍在这封信中说，目前，碧桂园正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努力成为一家高科技企业，为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奋斗。在全体同事的努力下，机器人建房子的梦想正在走进现实，餐饮机器人实现了科技和美食的完美结合，无人化农场的试验结果鼓舞人心，碧优选正搭建起城乡现代商业桥梁。

作为碧桂园的“海归”接班人，杨惠妍眼界开阔，深度参与了碧桂园旗下新业务的发展。在碧桂园的业务版图中，她的资本运作和业务探索，脉络可寻。

杨惠妍引领了碧桂园旗下多个新产业板块的探索，并亲手将物业企业碧桂园服务以及教育集团博实乐推上资本市场——碧桂园服务作为碧桂园的兄弟公司，是具有成长力的板块，其市值一度冲上千亿元。

忧患中见曙光

新老两代的传承，碧桂园自此步入杨惠妍时代。

杨惠妍接班于房地产行业风雨之后等待彩虹之际，碧桂园作为民营房企的代表，去年年底以来一路绿灯，获得了资本和资金的加持，平稳穿过低谷。

市场多数认为这得益于2018年后碧桂园的主动“降速”。由于行动远远早于其它房企，碧桂园由此抢得难得的先机，不至于在之后几年严重受累于高杠杆、高负债的发展模式。

尽管碧桂园基本面无虞，但处于一个明显下行的行业，碧桂园在发展上难免也要顺势变革。侧面的例证是，碧桂园近两年在土地市场大幅压缩了投资，并调整了组织架构，多元业务的方向也有微调。

接班人杨惠妍接下来不排除仍将继续“动刀”。

过去几年，“活下去”或许是房企的第一要义，但未来几年，高质量的发展，才是房企追逐的方向。

碧桂园已经转换身位准备冲刺。一位接近碧桂园的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透露，碧桂园今年将会重启拿地，而且将聚焦于高能级城市，以市场复苏更快的一二线城市为主。

这一举动意味着，碧桂园的投资战略将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从熟悉的三四线战场加入一二线城市的战局，杨惠妍及其高管团队的战略应对值得关注。

一位近期对碧桂园进行过调研的券商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认为，“碧桂园在三四线的优势是全方位、覆盖全产业链的。它在这些城市的拿地投资、成本管控等环节没有太多竞争对手，但进入到一二线城市，未必能够复制，因为今年不仅是碧桂园，大多数房企都在聚焦这些城市，竞争很激烈。”

不仅是地产主业，碧桂园旗下的多元板块未来的发展规划，也等着杨惠妍去勾画。这些业务板块目前仍是小草，但或许有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这是碧桂园乃至其他房企平抚周期波动的重要一环。

杨国强今年送给莫斌的字幅中，一副是“向前看”，另外一副是“生于忧患”。七个字，为碧桂园今年的发展定下了基调。

莫斌则说，今年碧桂园将全力打好“翻身仗”，走质量发展之路。

这场翻身仗，带队的将领将是杨惠妍。

在杨国强的辞任公告中，碧桂园表示，“本次接任体现杨先生对杨女士的充分信任与认可，本公司会在董事会及管理层的带领下实现更好的发展。”

资本市场也以上涨迎接这位碧桂园的新科女掌门。2023年3月1日，碧桂园收于2.6港元/股，大涨8.33%，总市值为718.58亿元。

“这不同于之前其他房企董事长毫无征兆的突然变动。这是家族之间平稳的传承和交接，是好事情。”一位境外机构人士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