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委员张毅：完善数据合规体系，推动数字经济更好更快发展

南财集团全国两会报道组 李润泽子 实习生 易晓雪 广州报道

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已快速融入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和社会服务管理等各环节。早在2020年4月《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公布，“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首次与其他传统要素并列为要素之一。

就在今年两会期间，一个与数据要素市场建设息息相关的全新机构即将诞生。根据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的议案，组建国家数据局。国家数据管理局将负责协调推进数据基础制度建设，统筹数据资源整合共享和开发利用，统筹推进数字中国、数字经济、数字社会规划和建设等，由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管理。

数据要素市场建设提速，今年全国两会期间，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毅带来了《关于加快布局数据合规体系，推动数字经济更好更快发展的建议》。

近日，聚焦数据要素合规体系建设、数据要素流通模式探索等话题，张毅接受了南财集团全国两会报道组记者专访。他建议：建立政府监管与市场自律协同的“数据要素监管生态圈”模式，构建政府、企业、社会多方协同的治理模式。

（受访者提供）

构建数据要素监管生态圈

21世纪：我国数据要素市场仍处于建设阶段。在您看来，目前我国数据要素的合规体系建设中面临哪些问题？

张毅：数据要素的合规高效流通使用，关系到数字经济做强做优做大。数据合规体系的进一步发展， 需要首先解决基于数据特性的具体问题，如数据具有来源多样和结构多变等特征，价值评估存在“双向不确定性”；技术虽然创新迭代，但依然无法同时解决“安全与隐私”、“质量与易用性”、“流通性”等。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我国的合规体系建设尚待进一步完善，数据要素生态市场发育尚不完善。数据要素的流动频繁，数据泄露事件发生频率增加，数据权属纠纷以及引发的反不正当竞争案件增加。

21世纪：针对数据合规问题，您带来了哪些具体提案？

张毅：首先，可以考虑发挥不同地区数据交易场所的作用，在不同地区进行数据要素流通和交易的监管“沙盒”试点，在框定边界的情况下，采取包容审慎的监管措施，让交易者在真实的环境里交易，并由监管部门对运行全过程进行监管，以确保测试安全并作出最终评价。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地方试点不同的“沙盒”模式，细分领域和不同的场景，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全国模式。

同时，建议建立政府监管与市场自律协同的“数据要素监管生态圈”模式，构建政府、企业、社会多方协同的治理模式。通过行业自律、社会协同指导企业更好实现自治，合法依规开展数据要素交易流通。同时，监管机构建立监管执法标准化、规范化体系，依法加大相关执法力度，保障数据要素市场有序规范。

技术的作用也应得到发挥，可利用技术赋能数据流转和交易。应积极探索隐私计算、区块链等前沿技术的创新和融合，推动数据流转“可用不可见”、节点“可追可溯源”、数据交易“可控可计量”，通过法律和技术相结合弥补数据产业发展迅速和立法天然滞后的矛盾。

此外，应在有条件的地区推动数据合规产业高地的建设，将合规体系建设与产业发展相结合。并通过国内立法、建立数字自贸区、完善相关安全审查制度、构建数据跨境监管体系等方式建立国际数据合规新秩序。

发挥数交所“排头兵”作用

21世纪：目前我国的数据要素流通模式的探索进展到了哪一步？

张毅：目前该领域正在经历着从市场探索向体系化和规范化方向的发展转变。数据交易作为数据流通的一种具体形式，近些时间以来取得了一定的探索发展。

从法律规范的角度来说，关于数据的安全有序流通，尤其是个人信息在多个市场主体之间的合规共享，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法律规则，而对于流通数据的合法合规意识也不断在法规完善的过程中得到强调。

从客观的市场需求角度来说，随着智能化时代的纵深推进和数字经济建设的日趋深入，不同行业或领域的市场主体对于多样化、多层次的数据产品和服务需求也日渐攀升。这些为数据流通和交易模式的发展和成熟提供了市场环境条件。

21世纪：在数据要素市场建设过程中，要如何发挥数据交易所的“排头兵”作用？

张毅：数据交易所是连接市场供方和需方，以及融合数据交易经纪和服务主体的核心平台与纽带，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一方面，数交所承担着国家在数据要素市场建设总体布局中的合规监管能力，另一方面也起到为场内集中交易和场外分担交易降本提效的关键作用。

我认为可以先从两个方面入手，加快我国数据交易管理和市场化建设。

首先，应当尽快将数据交易合规规则和监管体系标准化。对于数据交易全流程而言，关于数据流通准入、数据资产化条件以及其他数据安全保障技术和能力要求等，目前各地交易所和区域化平台执行参考标准不一。可以考虑通过推进国家和地方标准统一更新和制定，以确保流通数据来源合法、隐私保护到位、流通和交易规范。

其次，在政策上应加大对数据商和其他专业服务机构的支持和培育力度，在智能化生产领域鼓励不同类型的数据商进行竞争和发展的先行先试，同时出台相关的认证政策或其他激励措施。这有利于实现对数据合规认证和审计、数据资产和风险评估、争议解决和人才培养等方面的专门扶持，进而提高数据交易领域的专业保障能力与市场效率。

以算力赋能数据要素市场发展

21世纪：您在提案中建议，要在有条件的地区建设数字自贸区或者国际数据中心，加大数据和算力的国际竞争市场投入。目前，在国际竞争中，我国的数据和算力水平如何？两者有什么关系？

张毅：目前我国算力总规模已达到世界第二的水平，且呈现高速增长的态势。我国数据规模和算力规模迅速提升，数据基础制度正在加快形成。

数据和算力是数字经济时代发展的基石，二者相辅相成。算力作为新的生产力和基础设施，有着释放数据优势、带动产业格局重构、推进科技进步的作用，已经成为全球数字经济发展和各国战略竞争新焦点。数据则是数字经济时代的生产要素，数据的有序流通和数据处理需求的不断提高，客观上具有刺激算力技术研发和数据中心建设的作用，进而促进算力的发展。

通过建设数字自贸区或者区域数据中心，可以充分发挥我国在数据规模、算力规模，以及制度建设方面的优势，促进数据要素在国内乃至国际上的有序流通，还可以通过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数据合作，进一步构筑我国数字化的全球战略和竞争优势。

21世纪：“东数西算”工程对于我国的算力建设十分重要，那么对于数据要素市场化而言，“东数西算”工程有何作用？您对未来“东数西算”带动数字经济发展有何期待？

张毅：作为我国重要的工程规划，“东数西算”有助于打破我国数据要素市场跨地区、跨行业的发展壁垒，实现区域协调发展，充分释放东部地区对算力的需求，挖掘和发挥西部地区的算力潜能，最终建立全国一盘棋的数据要素流通市场。

在过去的一年中，“东数西算”工程的乘数效应初步显现，国内数据中心资源呈现更为集群化和均衡发展态势，大幅提升了算力资源的使用效率，进而促进了数据要素跨域流动，有效赋能各行业和各地区的数字化转型。“东数西算”工程带来的算力资源一体化已经成为数字经济下协调、绿色、开放的增长新动力。  

实践中，我们注意到诸如北京国际大数据交易所等市场机构在“东数西算”工程规划下，共同建设了“东数西算”一体化的算力服务平台，向市场主体提供算力发现、供需撮合、交易购买、调度使用等综合化的算力服务。

未来，随着我国数据要素市场制度和政策环境的持续优化，算力网络在技术层面的不断提升，预计“东数西算”工程下算力统筹和智能调度能力将得到进一步加强，数据计算耗能和数据流通成本可以不断降低，数据要素市场的市场化进程将进一步加快，带动数据各项权利确权、交易等制度基础的不断完善，有利于推动建立全国一体化的数据要素市场，从而形成更为完善的收益分配和激励机制，保障数字经济的稳定高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