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冒险精神与商业伦理

郑磊

在商业领域，创业、对冲基金、大宗商品交易是高风险活动，在这方面最能体现商业冒险精神，其中很多传奇人物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惊叹的成功案例。《交易的世界：金钱、权力与大宗商品交易商》是一本大宗商品交易商的商业发家史，全球十家大宗商品交易公司和它们创始人发家过程尽收其中。而另一本名为《华尔街史上最大的对冲基金交易案》则对金融危机之后的一家对冲基金的调查，揭露了对冲基金内幕交易。这两本书刻画了商界奋斗的故事，大多数出场人物来自社会中下层，他们有着超出常人的进取心和胆识，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他们的成功和失败其实颇值得玩味。

历史上和农牧业发展几乎同样早的就是商业，从物物交换到贸易，商业的本质一直没有改变，这一点在大宗商品方面尤其如此。维多、嘉能可、托克、摩科瑞、嘉吉、科氏工业、贡沃尔、邦吉和路易达孚就是石油、金属、农产品等方面的贸易巨头。《交易的世界》揭开了这些大宗商品交易商的神秘面纱，揭示了一个由大宗商品交易商建立的不为人知的全球贸易网络。

大宗商品交易商是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重要参与者，为各国大宗商品生产方和消费方牵线搭桥，主要赚取流通环节的利润。毫不夸张地说，大宗商品交易商往往是一批冒险家，他们在别人不愿涉足的新领域开疆拓土，或火中取栗。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坚持在任何条件下都在提供重要的大宗商品，很多人才能在困境中生存下来。

当然，大宗商品交易商掌握着全球重要物资的交易信息，他们往往也在国际政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地缘政治颇具争议的地方做生意。这些人一心只为求财，不考虑交易方的立场和身份，因而也备受诟病和指责。对这些大宗商品交易商而言，世界只存在需求和满足需求，商品就是商品，贸易也可以是商品之间的交换，或者权力与商品的交换。无论通过什么方式，最终都要让需要它们的人能够得到。为了满足各种需求，有些大宗商品交易商甚至可能在一段时间垄断一些小国的某个行业，甚至是货币发行。比如，嘉吉公司在津巴布韦发行的钞票甚至比当地货币的信用还高。有些大宗商品交易商只顾赚钱的做法，也可能起到破坏环境和扰乱市场的做法。大宗商品交易商如何在遵循商业伦理的同时，与国际治理和相关国家的法规之间取得均衡，是值得这个古老行业从业者认真思考的问题。

大宗商品行业的很多大佬出身草莽阶层，过人胆识和超出常人的努力付出让他们登上了商业顶层。而另一个具有同类特征的群体是印度移民。人口众多的印度也是移民大国，而文化和法律体系与欧美接近，已成为在英、美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群体。比如英国首任印裔首相苏纳克就是1812年以来最年轻的也是第一位非白人首相。在美国的印裔精英更是遍布著名大学、媒体、司法系统甚至政坛，不少人都成为了大公司的中高层管理者。印度人在硅谷和华尔街都已站稳脚跟，硅谷三分之一的工程师是印裔。在硅谷科技初创企业中，印裔创始人的比例达到了30%以上。世界500强美国公司中，印裔担任CEO的已经占到30%。美国印裔家庭收入中位数超过了白人收入中位数。

在被称为“美国对冲基金最大内幕交易案”的帆船集团案便是对此最好的注解。该案主要涉案人员都是在硅谷和华尔街工作的印裔精英。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得益于1965年美国废除对印度移民人数的严格限制，而且都是来自印度的中产精英家庭，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相当具有代表性的移民故事。

由于证券公司需要高智商数学人才来设计金融产品，很多南亚高学历移民在华尔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头机会。该案主犯拉杰·拉贾拉特南就生于一个重视教育的富裕家庭，先到英国学习工程学，后到美国修读MBA学位。1985年，他成为华尔街一名分析师。凭着肯吃苦和个人努力，拉杰在华尔街逐渐小有名气，并积累了人脉。1996年，拉杰自己成立对冲基金公司，从起步时2.5亿美元发展到2007年近70亿美元。

利用内幕消息交易是华尔街秘而不宣的潜规则了。这些印裔精英不仅位居硅谷科技公司管理层，能够接触到大量商业机密，而且由于他们具有互相提携帮助和抱团的文化，容易形成强大稳固的人脉体系。拉杰的基金公司的真正核心竞争力就是编织一张由各大公司的眼线提供内幕消息的网络，凭借打探和利用来自硅谷科技企业和华尔街的各种内幕消息大赚特赚。而另外两个涉案精英是麦肯锡合伙人库玛尔和前董事总经理顾磊杰情况亦然。库玛尔和顾磊杰都曾就读于印度理工学院，经过努力打拼成为全球著名管理咨询企业的高管。后者甚至连任三届麦肯锡掌舵人，打破了印裔职业的天花板。退休后，社会声誉卓著的顾磊杰曾被高盛、AMR、宝洁等多家知名企业邀请加入董事会。但顾磊杰并非是为了钱而向拉杰透露内幕消息的，他是想通过拉杰进入纽约金融高端圈子，进一步巩固和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这些印裔精英辛辛苦苦爬上社会顶层又重重跌落的故事实在是引人深思：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拼搏冒险固然可敬，但是商业伦理上的缺失却很容易让人步入歧途。（作者系萨摩耶云科技集团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