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财快评：警惕美国银行业流动性风险向偿付风险演进

近期，美国金融市场波动加大，银行业风险加速显现。特别是，专司于创新创业企业的美国硅谷银行股价持续暴跌，因大额亏损和大幅挤兑，在尝试出售资产和再融资失败后，硅谷银行被监管机构关闭。不久前，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宣布硅谷银行倒闭，这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金融业最大倒闭案。同时，美国签字银行、瑞士信贷等机构风险也急剧暴露，美国及国际银行业风险面临较大压力。

美国银行风险加速暴露的外部原因是美联储前期超低利率超发货币，后期激进加息收紧政策。为了应对新冠疫情冲击，2020年3月美联储紧急降息至零利率，并推出无限量的量化宽松政策，美联储资产规模从4万多亿美元飙升至超过9万亿美元。由于多重因素的影响，美国面临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通胀压力。为了应对通胀并维系美联储公信力，美联储持续大幅加息，仅2022年就史无前例地加息7次425个基点。美联储大幅加息使得市场流动性发生改变，收益率曲线整体抬升，风险溢价大幅扩张，金融体系风险整体呈现加速累积状态。这将会使得全球风险资产面临估值重构压力，高风险资产价格下跌可能会更加明显，同时，部分新兴经济体或发展中国家的币值稳定和债务稳定也可能面临重大压力。

美国银行部门资产负债期限错配和风险管理缺位是当前风险加速暴露的内在根源。美国银行部门在流动性过剩和贷款需求疲软的情况下大量购入美国国债和抵押支持债券资产，同时，负债端短期存款的比重显著上升，资产负债错配以及期限错配较为显著。比如，硅谷银行吸收大量短期存款，而2000亿美元总资产中一半为长期债券，而现金和现金类资产占比相对较少，同时其他资产主要用于为创新企业或中小企业提供贷款及其他金融服务，收益较高但期限长、风险也较大。硅谷银行大肆寻求规模扩张，偏好高风险业务，加上服务对象成熟企业占比相对较小，其资产负债错配和期限错配极其严重。2022年美联储大幅加息后，包括硅谷银行在内的诸多美国银行机构没有及时或短期内较难有效调整资产负债和期限结构，这直接带来严重的流动性和挤兑风险。在美联储加息后，不少金融机构前期配置的固定收益证券面临估值下挫和账面亏损，资产负债表迅速恶化。

为了应对美国银行业和国际金融市场的流动性风险，3月19日，美联储联合加拿大银行、英格兰银行、日本银行、欧洲中央银行和瑞士国家银行出台美元流动性互换安排，美元互换操作从每周1次加快为每天1次，并至少持续至4月底。这个操作将强化美元流动性供给，意图平抑当前美国银行业和国际金融市场流动性风险。

值得重点关注的是，美国银行业当前虽然面临较为显著的风险，但是，其面临的主要是因资产负债错配或期限错配引致的流动性风险，尚未达到资不抵债的偿付风险阶段。当前，美国银行业的风险暴露叠加其他地区金融机构风险暴露，使得国际金融市场波动加大。由于银行持有的债券资产比重加大，在储户存款撤回或投资者资产管理产品赎回等压力下，存在一种“资产卖出-价格下跌”螺旋风险。如这种螺旋不断加强，则银行业存在资产负债表严重恶化并演化为偿付危机的可能性。

从国内看，需要防范当前美联储大幅快速加息后对全球流动性以及国内流动性的短期和中期影响，要通过优化流动性供给机制保障国内金融系统特别是银行间市场流动性相对稳定。同时，需要警惕美国银行业或国际银行业资产负债和期限错配风险的演进情况，着重防范偿付风险及其潜在的重大关联性、系统重要性甚至系统性金融风险。未来，美国银行业、国际银行业以及国际重要金融市场的风险可能进一步加大，市场波动可能更为剧烈，风险防范化解的任务严加严峻。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