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财快评：德意志银行次轮危机揭示欧洲经济困局

姚树洁（辽宁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资深教授、李安民经济研究院院长，城市化与区域创新极发展研究中心秘书长，国家级人才特聘教授）

3月30日，有消息称，欧洲监管机构目前正将矛头指向一笔德意志银行信用违约互换(CDS)的交易，他们怀疑就是这笔交易引发了上周五的欧洲银行业全面抛售。据悉，该笔价值约500万欧元(约合3735万元人民币)的交易押注于与德银次级债相关的互换。

上周五，也就是3月24日，德国最大商业银行，德意志银行遭到近年来最严重的挤兑，当天股价一度下挫超过14%，收盘跌幅8.53%。该银行2月1日股价攀升至近一年来峰值，每股高达13.38欧元，但24日收盘9.35欧元，再度冲向一年来的低谷，不到两个月跌幅超过43%。德意志银行的资产高达1.4万亿美元，如果爆雷，对德国、欧元区、全球的经济将产生巨大风险，可能导致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将有可能引发新一轮全球经济危机。这是为什么大家非常关心德意志银行股价暴跌的根本原因。

继美国硅谷银行和瑞士信贷银行爆雷以后，全球金融市场出现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少有的恐慌和担忧，全球主要投资者，包括很多富豪，不知道自己的财富能否保得住，更不要说投资谋取适当利润了。资本主义自由经济“繁荣-萧条-衰退-复苏”周而复始的经济规律，早就被马克思说得非常透彻。现代资本主义似乎都在努力摆脱这种经济周期魔咒，可惜的是，市场的命运并没有因为这些努力而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2008年，雷曼兄弟爆雷引发极其严重的世界金融危机，全球经过了15年超低利率，消费者和投资者的行为，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大量借贷而不需要付出高代价的经济环境。在最近一年多时间里，美联储却带头打破了这一“低利率-高贷款-少还债”格局。哪怕在美国三家商业银行和瑞信相继倒闭情况下，依然加息0.25%至4.75-5.0%，全球的借贷系统，正在承受着15年来最大的高利息压力。

高利息，必然影响投资回报率，加大贷款者，特别是家庭贷款的还贷成本。根据规范经济学逻辑，高利息将抑制经济增长活力，这是经济危机的必要条件。金融危机全面爆发，还需要一个重要的激发点作为充分条件，例如银行爆雷，或是股票市场强烈震荡。

硅谷银行和瑞信在全球经济充满不确定情况下爆雷了。人们不得不想起2008年雷曼兄弟爆雷所引发的一系列跨国银行技术性破产。目前，投资者情绪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时刻观察着哪一个跨国银行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倒闭的目标。德意志银行，照道理是德国最强大的银行，就在它的股票连续几天大幅度下跌的情况下，德国总理朔尔茨，还依然认为大家没有必要担忧。

不过，市场是无情的。经济危机来临，是许多偶然因素叠加的必然结果。15年前，大家都不知道会有那么一场巨大的金融危机。雷曼兄弟破产，只是危机爆破的激发点而已。后面所暴露出来的根本问题是资本无序扩张，老百姓过度借贷消费。英国皇家苏格兰银行暴露出1500亿英镑的债务无法偿还，这家银行在爆雷之前的几年还在疯狂演绎着“蛇吞象”的兼并游戏。扩张以后的皇家苏格兰银行，在雷曼兄弟倒闭以后爆雷了。这家银行之后15年低迷运转，政府不惜动用大量纳税人的钱填补窟窿，依然无法回到昔日的水平。英国经济自从银行业的衰败以后，国民经济江河日下。到今天，英国经济还没有真正恢复到15年前的水平。

英国是西欧经济的缩影。英国人不看好欧元区，也不看好欧盟。2016年以后旷日持久的脱欧博弈，使西部欧洲的辉煌不再。三年全球新冠疫情，一年多俄乌冲突，西欧经济体的通货膨胀达到了两位数。如今，法国、德国都遭遇不同程度的工人大罢工。高通胀，货币贬值，工人需要加工资，国家没钱，银行利率突然提高，还贷者和消费者，措手不及，这是欧盟两大经济火车头目前最棘手的民生危机。

经济危机之时，美元、美股往往成为全球资本的避风港，美国经济一枝独秀，欧洲、日本、拉丁美洲经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这不利于世界经济政治的和平与稳定，俄乌冲突、世界贸易和技术脱钩危机等，就是例证。近些年美国相继采用无限量量化宽松和加息来转移国内压力，让盟友承担所有后果。英国、德国、法国和欧盟其它成员国，在决策上跟着美国节奏走，导致本国物价飞涨，贷款成本激增，消费者承受越来越大压力。这些压力，最终会传导到金融系统。银行和投资公司盈利空间缩小，运营成本增加，存款弹性变弱，挤兑风险提高。这些因素叠加，处于最薄弱环节的银行，必将爆雷。

如果说硅谷银行爆雷，是因为其所代表的产业发展前景不明的话，那么，瑞信爆雷，德意志银行股票暴跌并可能爆雷，那就很可能是自由资本主义周期律魔咒的再次到来。目前全球市场最为担忧新一轮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新一轮经济大国洗牌。

中国应该站得高、看得远，未雨绸缪，稳字当头，搞好房地产市场改革，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做大做强国内大循环，提升对外开放力度和质量，以本国经济稳增长、保民生、保就业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从容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外部风险和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