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丨SEC激进监管下 加密世界的抗议与撤退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李强 北京报道

SEC对加密行业的激进监管正招致着越来越多的反对声。

自2022年11月，第二大加密货币交易所FTX倒闭以来，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大幅加强了针对加密行业的执法力度，并且专门针对行业的头部参与者，包括但不限于指控加密经纪商Genesis、加密货币交易所Gemini涉嫌发行销售未注册证券，起诉波场创始人孙宇晨及其相关加密机构涉嫌非法销售证券、欺诈和操控市场，以及向稳定币发行商Paxos、加密货币交易所Coinbase发出Wells通知。

这直接导致加密行业“怨声载道”，Coinbase CEO Brian Armstrong在4月18日表示，Coinbase不得不准备与SEC进行长达数年的法庭斗争，并且如果美国对加密行业的监管不明确，其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将考虑撤离美国。此外，加密货币交易所Paxful、Bittrex也在近期相继宣布，鉴于当前的监管环境，将选择暂停运营或退出美国市场。

其实，早在2021年的Aspen证券论坛上，身为SEC主席的Gary Gensler便鲜明表示了其立场，他认为彼时市场现状类似“狂野西部”时期，呼吁国会赋予SEC更多的监管权限以规范市场，随着Gary Gensler严正践行其立场，SEC的强势也在监管内部引来主张自由主义的共和党的反对。

4月18日，Gary Gensler出席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听证会，为SEC的激进监管做法辩护，这是Gary Gensler自2021年10月以来首次出现在专家组面前，也是他首次出席由共和党控制的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听证会。

“您是否担心您对数字资产行业的做法实际上正在将这个行业赶出美国？”面对共和党众议员Tom Emmer的质问，Gary Gensler的回应则是：“我正在努力推动它合规，如果他们不遵守法律，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向美国投资者提供产品，如果他们遵守法律并为投资者做正确的事，他们就可以在这里。”

监管勒紧

“一方面，随着近两年大量明星加密项目的崛起，美国金融监管部门早就过了投鼠忌器的阶段，完全可以用案例法对高风险项目进行排雷，另一方面，加密行业过去捅下的一系列篓子也让增加了监管机构介入的紧迫感，在统一的金融监管架构尚未建立的阶段，势必会出现多方就监管宽紧及边界的博弈。”一位加密行业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道。

值得注意的是，Gary Gensler很早便多次公开表示，除了比特币、以太坊这类绝对去中心化的虚拟货币外，其他大多数项目发行的虚拟货币都应被视为证券，从而需要在SEC申请注册或申请豁免。这样严格监管的目的并不在于维护机构的权威，而是保护投资者，而是使这个行业能够长远地良性发展。SEC 要求发行方必须向投资者披露完整的，且不具有重大误导性的项目信息，以减少发行方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差，保护投资者以供其作出投资决策。

“虽然我们对有争议的技术持中立态度，但在投资者保护方面，我们绝不是中立的，”SEC执法部主任Gurbir S.Grewal在今年3月起诉孙宇晨及相关机构时表示。“正如起诉中所称，孙宇晨和其他人使用一个古老的剧本来误导和伤害投资者，首先在不遵守注册和披露要求的情况下发行证券，然后操纵这些证券的市场。”

而在4月18日的听证会上，众议员Josh Gottheimer则“炮轰”Gary Gensler表示，SEC为希望合规的数字资产公司提供的具体指导非常有限，“在你的领导下，SEC主要使用执法行动来促进合规，我担心在正常规则制定过程中缺乏正式指导会在该领域造成更多不确定性。”

而这种“不确定性”在SEC过去几个月的监管执法中并不鲜见，Gary Gensler的回应是，SEC已经给出了更多正式的定义和更新，很快将会出台这些新措施。

例如，3月22日，SEC以发行销售未注册证券向Coinbase发出Wells通知，Coinbase随后迅速回应称：“Wells通知是SEC工作人员告诉公司他们建议SEC对可能违反证券法的行为采取执法行动的方式，这不是正式的指控或诉讼，但可能会导致指控或诉讼……我们特别要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确定他们认为我们平台上的哪些资产可能是证券，但他们拒绝这样做。”

“坦率地说，我已经在华盛顿花了很多时间试图弄清楚事情（监管态度）。也许我有点天真地以为，监管机构会简单地提供经营企业的规则，而我们会遵守这些规则。然而，事情似乎比这更复杂，权威内部有不同的派别，他们有不同的目标。”Brian Armstrong也在今年三月更早一些时间公开表示对于监管的不解。

再比如，今年二月，第三大稳定币BUSD的发行商Paxos表示收到SEC的Wells通知，然而要以违反证券法将Paxos纳入SEC的监管范围，首先要证明Paxos的产品属于证券范畴，而这个判别标准就是能否通过Howey测试。

简而言之，如果交易行为符合以下特征：投资人通过金钱的投资这一种形式被动地参与他人的事业，并期望通过他人的努力获得利益，如果没有他人的努力或他人的努力失败了，那么投资人将面临投资金额损失的风险——就可以将该交易将被视为美国法律体系下的证券，而BUSD这样致力于始终与美元1:1锚定的稳定币显然不符合以上条件，这也招致了众多加密意见领袖的批判。

实际上，在SEC将管辖长手伸向稳定币的同时，CFTC（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Behnam也在今年三月表示，在国会和拜登政府新的全面监管框架未出台之前，稳定币属于CFTC的管辖范围。

针对监管机构之间的“地盘争夺战”，在此前监管执法中饱受争议的将以太坊认定为证券的案例背景下，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Patrick McHenry在听证会上多次问及Gary Gensler“以太坊是商品还是证券”，Gary Gensler则以SEC向来不便对具体案件的事实和情况发表评论为由一再拒绝明确回答。

加密行业窒息？

4月11日，硅谷顶尖创投a16z在最新报告中将2023年的加密市场状况总结为：进步、挫折、市场周期、规定和机会。

“新兴技术正在循环发展。在加密货币领域，这个循环包括爆发期和所谓的加密寒冬。在我们最近发布的加密货币现状报告中，粗心的观察者容易忽视加密行业正在取得的快速进步，像以太坊合并（The Merge）这样的重大基础设施改进，根本不会像破产事件一样频繁地成为头条新闻。”

a16z还在报告中表示，其2023年报告旨在解决价格变动噪音与跟踪重要信号之间的不平衡，包括Web3技术的持久性的进步。“总体而言，该报告反映了加密行业可能比市场价格表现得更健康，以及一个稳定的产品的开发、发布和持续创新周期。”

与民主党的Gary Gensler一贯的严监管立场不同，共和党出身的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Patrick McHenry的口号则是“确保Web3革命发生在美国！”他认为，立法要为创造者和企业家在Web3的创新上提供必要的清晰定义，这将促进Web3市场蓬勃发展，并通过制定明确的规则来预防欺诈和操纵，从而保护投资者、消费者。

SEC今年以来的雷厉风行无疑会引发另一方的强烈不满。例如，4月1日，加密货币交易所Bittrex CEO Ritchie Lai发布声明表示，鉴于当前美国的监管和经济环境，继续运营从经济角度来看是不可行的，监管要求通常不明确，并且在没有适当讨论的情况下强制执行，公司将于4月30日关闭其美国平台，其它地区业务不受影响。

Bittrex总法律顾问David Maria表示，执法部门在3月份向Bittrex通报了SEC可能采取的行动，SEC在向Bittrex发出的Wells通知中表示，Bittrex在未向监管机构注册的情况下作为交易平台、经纪自营商和票据交易所开展业务，违反了法律。

4月17日，SEC就Bittrex与其前首席执行官未进行交易平台注册发出指控，并将OMG、DASH、ALGO等列为在Bittrex上交易的证券。

“我认为美国有潜力成为加密货币的重要市场，但目前我们没有看到我们需要的监管清晰度。我认为，如果我们在未来几年内看不到美国监管的明确性，我们可能不得不考虑在世界其他地方进行更多投资。”Brian Armstrong在4月18日表达Coinbase退出美国市场的想法。

Patrick McHenry近日在社交平台发文表示，SEC对加密货币的打击未能为数字资产市场带来稳定，相反SEC的做法正在推动海外创新并危及美国的竞争力，共和党众议员Warren Davidson甚至提出一项新立法，要求罢免Gary Gensler并由美国证监会的执行董事来弥补空缺。

而在听证会之前，共和党立法者的专家组向Gary Gensler发出了一封公开信，抨击SEC的数字资产监管，尤其反对Gary Gensler一再呼吁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在该机构注册的行为。

美国企业团体也在反对SEC的激进监管，美国商会资本市场竞争力中心执行副总裁Tom Quaadman最近致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该组织称，SEC的大量规则制定是前所未有的，值得国会密切审查。

a16z也同样指出，作为一组新兴技术，加密行业需要深思熟虑的政策和监管框架才能安全发展。虽然争论很多，但由于监管不明确，web3的发展受到阻碍，美国正在失去在Web3方面的领先优势，从2018年到2022年，美国加密开发者的比例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下降了26%。

4月16日，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发布稳定币法案的草案版本，内容包括暂停使用其他加密货币支持的稳定币、研究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等，还为稳定币发行人创建了定义。“也有一些积极的迹象，包括两党不断推动清晰的立法提案，我们希望这种势头能够持续下去，并且政策制定者将为这些技术的未来和潜力而战。”a16z在报告中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