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李世鹏：深圳“勇闯”低空经济无人区，为何“可计算空域”如此重要？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林典驰 深圳报道

“点点手机，在网上下单的口红，就能从离家最近的百货商场发出，无人机最快15分钟就能送到消费者的手中。”这种基于即时零售全场景下的硬核科技体验，在其他地方还属新奇时，在深圳市民看来已不足为奇。

今年以来，深圳建设低空经济提速，从空中“飞的”航线开辟，到“外卖从天而降”的无人机物流配送，再到“建设低空经济中心”首次被写进深圳市政府工作报告，低空经济圈正蓄势待发。

近期，深圳市人大常委会将制定《深圳经济特区低空经济产业促进条例》作为今年立法重点项目，力求破解无人机空域使用的管控存在“无法可依”、低空空域资源利用不足、低空运行和保障服务需要进一步优化等问题，以立法助推深圳低空经济产业“高飞”。

近期，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粤港澳大湾区数字经济研究院讲席科学家李世鹏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时表示，低空是新的无人区，发展前景广阔，商业和社会价值潜力巨大。单从商业角度看，随着无人机、eVTOL、飞行汽车等新型交通的出现，产业将快速发展集聚，形成初具规模的低空经济，未来有望打造出一个万亿级的市场，催生新的商业和运营模式。

深圳发展低空经济优势独特

南方财经：如何看待低空领域蕴含的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哪些领域具备开拓的潜质？

李世鹏：低空经济带来场景拓展的可能。无人机用于快递配送、应急救援、病毒检测，可以满足人们日常的众多需求。无人机延伸到传统的农业、林业、巡检等领域，可以把人类从劳动中解放出来，参与到更多创造性的工作。再比如，eVTOL、低空飞行汽车等可以缓解城市交通拥堵，提高出行效率和体验，各类低空飞行器也可应用在安全监控、环境监测、城市规划等场景，助力智慧城市的管理和治理。

南方财经：今年深圳首次将低空经济写进政府工作报告，深圳市发展低空经济具备哪些优势?

李世鹏：发展低空经济，深圳具备独特优势，特别是一些企业先行先试，已经探索出较为成熟的商业和运营模式。接下来的关键是要研发出成熟完备、可以落地的技术，建设智能融合的低空基础设施，让深圳成为首个商用大规模低空飞行的城市。

南方财经：在无人机集聚高地的深圳南山区，发展低空经济又具备哪些有利条件？

李世鹏：南山区作为深圳低空经济发展的核心区域，具备区位优势、产业优势、科技优势，应该奋勇向前，勇闯低空的无人区。

南山区地处珠江三角洲，临近香港，拥有深圳湾科技生态园等众多优质创新孵化平台。产业结构上，南山以高新技术为主。同时，南山区坐拥深圳市多家高水平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包括南方科技大学、深圳大学、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等，可为无人机领域的技术创新提供有力的研究和人才支持。

此外，南山区还拥有一批以大疆为代表的行业领先的无人机企业。这些企业在无人机领域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技术积累，可为无人机产业发展提供实践案例和行业洞见。

期待南山区利用自身资源优势，与各界加强合作交流，打造低空产业集群，为低空经济发展贡献更多智慧和力量。

南方财经：相较于高空飞行成熟的空域管理和商业运营，低空飞行起步较晚， 管理几乎是空白，在这方面深圳应该如何先行先试?

李世鹏：相较于高空飞行成熟的空域管理和商业运营，低空飞行刚刚起步，管理几乎还是空白，低空缺乏有效的技术手段，也缺少合适的基础设施，难以支撑未来以“异构、高密度、高频次、高复杂性”为属性特征的大容量融合飞行。

为应对低空经济发展的核心挑战，深圳先行先试，做出了许多探索和努力。

政策方面，深圳今年首次将低空经济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未来将建设低空经济中心，打造通用航空产业综合示范区、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区，推广无人机末端配送业务，培育发展低空制造、低空飞行等新增长点。

行业方面，深圳拥有多家在低空经济领域具有实力的企业。这些企业在低空经济领域已经取得一定成绩，有望成为低空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技术层面，深圳正致力于开发智能融合低空系统SILAS，构建“管服一体化”的系统平台，协助监管部门精准管控，赋能运营企业创新应用。

具体实践上，深圳已开展多次低空飞行试点，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数据。未来，深圳还将开展空域确权与可计算空域的前沿理论研究，建设数字化的低空智能融合基础设施，启动多场景的产业化应用试点，推进多种技术深度融合、自主可控和世界领先，力求提供可复制、可推广的低空经济样板。

可以看到，深圳在低空领域已经开始积极尝试，相信深圳未来将在低空经济发展的道路上迈出更加坚实的步伐。

加强低空经济基础设施建设

南方财经：由粤港澳大湾区数字经济研究院编制的《低空经济发展白皮书——深圳方案》，为何会提出将低空空域从自然资源转变为经济资源的理念，“可计算空域”为何如此重要?

李世鹏：2022年11月，IDEA研究院发布了《低空经济发展白皮书——深圳方案》，较为系统地阐述了低空经济发展的理念、愿景、思路和方法。

低空空域是一个远未被充分开发的自然资源，蕴藏着甚至超过土地资源的巨大经济价值，不仅仅是承载低空飞行的物理空间，更应成为实现新型商业和社会价值的生产要素和经济资源。转化低空为经济资源，首先要实现低空空域的可计算。

构建“可计算空域”是开展各类低空活动、发展低空经济、制定法律法规的基础，也是低空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的必然结合点。在可计算空域的框架下，智能机器能对庞杂的数据和信息进行快速处理和分析，为飞行决策提供依据，为飞行安全提供保障，为提高空域利用率提供工具，为空域价值评估提供参考，为创新应用提供支持，为政策法规制定提供依据，让规模化的低空活动成为可能，进而创造巨大的经济、社会和环境价值。

具体来说，主要包含以下三点：首先是经济价值。通过计算空域，将低空空域从自然资源转变为经济资源，提高低空飞行的安全和效率，形成产业链效应，带动整个经济的增长。

其次是社会价值。通过计算空域，可以将低空空间用于更多的场景，如快递配送、城市空中交通、应急救援、病毒检测、农业、林业等领域，为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带来更多的便利和效益。

最后是环境价值。通过计算空域，可以更好地管理和规划低空空域的使用，优化飞行路径和能源消耗，减少航空器之间的冲突，降低飞行噪音和污染。

简言之，在低空经济的新视角下，只有让低空成为可计算的经济资源，才能根本性解决传统低空空域使用频次和效率严重不足的问题，使其变成常态化和规模化的经济形态，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南方财经：低空经济不单指飞机，还包括低空领域的各项基础设施，在建设基础设施，如调度中心、地面站等设施，你有哪些建议?

李世鹏：低空经济不仅仅包括飞机，还包括低空领域的各项基础设施。基础设施方面，我建议着力加强低空调度中心、地面站和起降点等物理基础设施和CNS+X等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它们是低空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是提高低空经济安全性和运行效率的核心保障。

具体包含以下五点：

一是建立统一的调度中心。调度中心负责协调低空领域的各项基础设施，可通过数字化手段进行运营管理，提高调度效率和运营效益。

二是建设地面站和起降点等基础设施。地面站可以作为低空无人机的基地，提供无人机充电、维修等服务。起降点可以作为低空飞行器的垂直起降设施，提供空中交通管制、安全检查等服务。

三是发展低空CNS+X技术。低空CNS+X可实现低空飞行器与地面站、调度中心之间的信息交换和通信、定位、监测、电磁和气象服务等，提高低空运输的效率和安全性。

四是加强低空运输安全管理。低空运输安全是低空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需要建立完善的安全管理机制和监管体系，形成有效安全的空中交通规则，加强安全培训和事故应急预案的制定。

五是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尤其要通过市场化手段，引导社会资本、运营企业等参与并投入到低空经济基础设施建设中，推进基础设施的快速建设和运营。

总之，低空经济基础设施建设是低空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企业、社会各方共同参与，形成合力，才能实现低空经济的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