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陈思诚:“电影系列化能尝试更多可能性”

21世纪经济报道 贺泓源 北京报道
2023-04-29 05:00

“我们也面临过《外太空的莫扎特》的失败。”

眼前的陈思诚比想象中沉静。当被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问及《唐人街探案》系列打造经验时,他主动提到了《外太空的莫扎特》。

事实上,这位从演员成功转型的百亿票房导演,有着辉煌的商业类型片“战绩”。其执导的《唐探》系列,仅三部影片,中国大陆地区总票房超过87亿元,另外还有网剧《唐人街探案》播出,《唐探》网剧的第二季也处于后期制作中,音乐剧也在开发。据出品方壹同制作总制片人钱重远透露,从IP打造来看,《唐探》系列目前与包括模玩、文创、3C、小家电、服装服饰、食品饮料等超过50多个品类的产业均有衍生开发合作,且未来还有游戏、实景娱乐等领域的规划开发。此外,由陈思诚监制的《误杀》系列,两部影片国内票房超过24亿元。这都是国内系列化电影制作的少见成功样本。

在北京国际电影节相关论坛上,他披露了唐探系列最新计划,称会拍一部1900年的“唐探”故事,准备在国内某个城市搭一条唐人街。另外,在悬疑、犯罪片类型上,也做了电影《消失的她》《三大队》等新尝试。“和《误杀》系列又不太一样,《误杀》是用悬疑的包装去讨论现实主义的话题,但这次《消失的她》把悬疑和剧情的翻转做到了戏剧化很极致的境界,包括影像、美术各方面的处理都非常的极致。”陈思诚介绍。

对于系列化的尝试,也不仅是为了商业诉求。实际上,系列化已经成为电影产业走向春天的重要推动力。以迪士尼为例,系列化电影助推其走向票房高峰,据Box Office Mojo数据,截至2022年2月3日,历史上全球票房前50位的电影,迪士尼占比高达51%。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由此诞生的IP价值更是可观。据Wikipedia统计,目前迪士尼IP授权商品覆盖服饰、游戏、玩具等多个品类。截至2021年,全球IP中,累计经济收益在500亿美元以上的有6个,迪士尼占比50%,其中米老鼠、维尼熊、星球大战分别为迪士尼创收829/810/694亿美元。

陈思诚则是中国电影系列化的标杆性人物。北京国际电影节期间,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就电影系列化相关问题,与他相约对话。

《21世纪》:今年电影票房已经超过180亿元了,但与往年高点比还是有着距离。市场恢复还差什么?

陈思诚:必须要关注宏观经济,消费市场还是在恢复中,这不是靠我们一个产业就能拉动起来的。有很多事情无法改变,但顺势而为的话,就是拍出更多、更好、更具有观赏性的电影。还有一点我认为也很重要,就是电影具有社交属性,它的话题性。这点非常重要,电影很容易变成一个社交话题。从创作的角度来讲,在以前,可能有的观众一年可以(去影院)看十部八部,但现在只看两部三部。我们要去思考,拍更多能让他们感兴趣的电影,能让他们从两部三部这样的习惯慢慢地拉回到(一年)看更多部电影作品。

《21世纪》:你提到拍更多电影,但现在问题在于项目融资难。这一问题如何解决?

陈思诚:一切都要从产业结果去倒推。公司内部开会时,我也在说,首先从制作成本上,我们就需要去降本增效——节流才能开源,必须得自己先做好。我们大跃进式的那种拍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可能更加需要提高生产效率、压缩生产规模。

做电影我觉得跟开一个餐厅没什么区别。有一些大的趋势没法改变的时候,第一,打铁还需自身硬,把内容做到更好,不要让观众逐步放弃我们;第二,一定要压缩控制好成本,电影还是具有艺术属性的商品。水深才能鱼大,如果没有产业的话,多样性全部都是空中楼阁的妄谈。

《21世纪》:你自己的项目存在融资压力吗?

陈思诚:我的还好。其实这不仅是我们的问题,好莱坞(的问题)这几年可能比我们要更加显性,他们好多年前就已经不太敢贸然去拍新的系列,做一些新电影的尝试。我觉得他们胆子比我们还小,因为试错成本更高。这两年北美电影市场萎缩得更厉害。

《21世纪》:《唐探》如此成功,有哪些经验?

陈思诚:任何东西都具备两面性,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有时候同样重要。我对于系列化的尝试,会一直不停歇,其实你一直在跟我聊《唐探》的成功,但我们也面临过《外太空的莫扎特》的失败。我作为系列的一个开启人,认为系列化是电影工业甚至电影产业必备的。

它不仅是一个时间问题,也是一个空间问题。因为只有你的“宇宙”和内容足够大,才有可能裂变为跟其他产业发生共振的内容。所以我认为这是电影(产业)没法回避的问题。但中国有一个现实,就是我们的所有产业都要具备中国特色,我们是没有办法完全拿来的。好莱坞有很多东西是我们可以学习,但没有办法完全借鉴的。

比如说像漫威。因为美国有很深远的漫画基础,且他们一共才建国200多年,只能写一些科幻的东西。但我们有5000多年的文化底蕴,有太多东西可以挖掘,有时候(创作)可能忽略了这种宝藏,我们(文化)很深厚的一些东西。

《21世纪》:如何看待《外太空的莫扎特》的“失败”?

陈思诚:还是有很多的原因。疫情可能是因素之一,但也有《独行月球》这样成功的同档期影片。我觉得在宣发上,《外太空的莫扎特》是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一开始没有把它直接定义为一个儿童电影,它其实是一个儿童电影,儿童电影在好莱坞是比较成熟的一个类型,都是针对于暑期儿童的商业类型电影。好莱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具备这样的历史,具备这样的(观影)习惯,但对中国(电影市场)来讲是没有过的。我们还是想冒险尝试和开拓儿童市场类型片,但我们高估了自己的创作能力,说实话很难。

第二,我们对宣发也是在犹豫不决。因为很担心打出儿童片,遭到市场冷遇,因为以前中国儿童片基本上是没有卖过钱的。

所以可能也陷入在宣发上一个既要还要的纠结境地,定位也不够明确,让大家不知道它是什么。

其实一部片子成功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失败也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对我个人来讲还是做尝试,因为我还是一直在创作的道路上。

《21世纪》:《唐探》系列成功基础上,为什么还一定要做其他系列尝试?从商业回报来看,这似乎是种冒险。

陈思诚:一定要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我和我的团队,一直都希望能尝试更多新类型,去探索和突破。

像《消失的她》,也是在悬疑类型上的一个新尝试,把悬疑和剧情的翻转做到了戏剧化很极致的境界,这在类型上就是一种探索。今年(我们)还有一部电影要上,叫《三大队》,现在也在做后期,它在类型上也是一个新的尝试。我们后面的题材储备也有很多很新的尝试。

尤其对于我个人来讲,基于以前成功的一些商业背书,现在还有一些试错空间。我更希望在资本对我信任的时候,能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哪怕是失败。我反而在监制项目时,对青年导演,我更追求的是成功率。因为他们可能一步失败了就很难再去做,要对他们负责。

《21世纪》:你如何定位自己,定义成功?

陈思诚:我不愿意把自己定义一个title(头衔),我觉得不重要。你就把我定义为一个创作者或者一个生命的践行者就可以。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我不想把任何的东西都变成所谓我的职业,我觉得一切我的经历,无外乎是我更深刻和更丰富体味人生的一个路径。

我之所以爱电影,最重要的就是它把我的一个个梦想实现了,因为我也参与了我大部分电影的编剧工作,从平面二维(剧本)变成了三维(影像)。把我的梦想和一个个想讲的故事变成一个真的作品。它又从某种角度记录了我最重要的这些时空,我的经历、我的人生,它为我们的人生留下了特别充分的注解。我觉得这是最重要、最幸福的事,而不是所谓的成功与失败。

(作者:贺泓源 编辑:张伟贤)

贺泓源

21产经版记者

研究消费、交运和文娱板块。 微信:petrjjr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