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观察｜美联储重启加息背后：鲍威尔打太极“佯装鹰派”，7月加息或成“终曲”？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美联储数十年未见的激进加息周期走到尾声。

北京时间7月27日凌晨2:00，美联储如预期般加息25个基点，这是美联储在过去12次会议中的第11次加息，利率目标区间升至5.25%-5.50%，上次达到这一水平还要追溯到2007年楼市崩盘之前。

美联储在声明中表示，仍然高度关注通胀风险，力求在较长时间内实现最大就业和2%的通胀率。在未来是否进一步收紧货币政策问题上，美联储重申将考虑先前累积的紧缩程度，也会将滞后效应以及经济和金融发展情况纳入考量。

整体而言，美联储7月利率决议可以称得上“无聊”。在美联储决议公布后，市场对美联储加息的预期并未发生太大改变，9月美联储约有80%的可能性按兵不动，加息25个基点的概率只有约20%，而在11月会议及之前加息的概率则约有40%。

对于未来的货币政策，鲍威尔没有做出任何承诺：7月之后“可能”再次加息，不过通胀持续放缓和经济数据疲软也可能促使美联储暂停加息。“未来任何政策决定都将采取逐次会议逐次分析的方式，在当前环境下，决策者们只能就下一步货币政策给出有限的指引。”

美联储会议并未超出预期，但却给未来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7月之后还会有加息吗？

美联储重启加息

在6月暂停加息后，美联储7月重启加息，通胀担忧是背后的关键原因。

虽然6月CPI已从去年9.1%的高点回落至3%，但决策者对不包括食品和能源的核心通胀率表达了担忧，核心通胀下降速度一直较慢。美联储特别提到了服务业通胀，由于劳动力市场紧俏，美联储认为服务业通胀仍然很高。

对此，鲍威尔坦言，尽管最近物价涨幅已经明显降温，但美联储还没有完全相信通胀已经被击败，核心通胀率仍在3%以上。

另一个支撑加息的理由是相对强劲的经济。鲍威尔仍然相信，美联储能够在不造成经济急剧下滑的情况下降低通胀。鲍威尔表示，美联储工作人员目前不再预测美国将陷入衰退，有机会在不造成大量失业的情况下让通胀回到目标水平。“工作人员现在预测，从今年晚些时候开始，经济增长将明显放缓，但考虑到最近经济的韧性，他们不再预测经济衰退。”

在美联储祭出四十年来最大幅度的加息之际，经济学家一直在激烈争论美国经济是否正面临衰退，这一问题至今仍未有定数。

事实上，美国经济面临的挑战仍然不小，从微观指标上看，美国面临金融危机以来最严重“纸板箱衰退”。美国第三大纸板箱生产商美国包装公司本周公布的财报显示，第二季度纸板箱销量同比下降9.8%，这是继第一季度下降12.7%之后的又一次大幅下滑。

纸板箱可以作为经济健康状况的晴雨表，在货物运输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网上购物的消费者、接收大宗货物的商店和仓库等都离不开纸板箱。这是一个被忽视的经济衰退指标，在美国经济前几次衰退之前就出现过“纸板箱衰退”。

鲍威尔为何“佯装鹰派”？

对于未来，“太极高手”鲍威尔再度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鲍威尔表示，9月份会议上有可能加息，也可能维持利率不变，具体要看经济数据的表现。6月通胀数据回落只是一次数据，美联储需要看到更多数据，距离下一次会议还有2个月的就业和通胀数据。“我们尚未就未来会议做出决定，更渐进的加息步伐并不意味着每隔一次会议加息一次。”

一方面，鲍威尔强调将继续抗通胀，试图展现鹰派形象。“我们打算继续保持货币政策的限制性，直到确信通胀持续下降至2%的目标，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准备进一步收紧政策。”

另一方面，鲍威尔看似鹰派的言论中也难掩“鸽声”。鲍威尔表示，通胀报告比预期稍好，6月CPI的放缓令人鼓舞，但只是一个月份的数据，到9月还有8周时间，我们将一直关注到那时的所有数据。鲍威尔指出，如果看到通胀可靠缓解，就不需要采取紧缩措施，可以在通胀达到2%之前停止加息。

事实上，鲍威尔“佯装鹰派”也有着深层次的考量。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美联储在预期引导上保留了继续加息的灵活性，适当放缓速度并为未来的加息留出空间，能够起到延长紧缩周期的效果。

不过，打太极的鲍威尔并非在所有问题上都模棱两可，明确表示今年不会降息。鲍威尔坦言：“未来会议、明年的前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但我认为今年不会降息。”

7月加息或成“终曲”？

对于未来而言，鲍威尔“打太极”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7月加息是否会成为“终曲”？

在不少经济学家看来，7月加息可能是最后一次。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美联储前高级经济学家胡捷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美联储担心紧缩程度不足以控制通胀，所以此前表态可能需要再加息一两次来确保通胀下降的速度。但6月通胀超预期下降，意味着美联储有点过虑了。不过，鉴于市场对7月加息的预期已经形成，政策不宜急转弯，所以此次美联储还是选择了加息25个基点。在胡捷看来，美联储5月之后似乎就没有再加息的必要了，预计7月会议是美联储最后一次加息。

美联储下次会议将于9月19-20日举行，还有将近八周的时间，7月和8月的就业和通胀数据将陆续出炉。

对此，PIMCO（品浩）董事总经理兼经济学家Tiffany Wilding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对于9月份的会议，鲍威尔没有明确回应表示会不会在那时加息。但他向我们传达的信息表明，如果非农就业人数和核心通胀率在整个夏季保持温和态势，美联储就将按兵不动，并不需要一个下行意外。

因此，Tiffany预测，如果通胀在下半年稳健发展，美联储很可能在9月份保持利率不变。在基本情景下，美国经济会陷入轻度衰退状态，随着货币政策和信贷紧缩滞后效应对经济活动和劳动力需求的影响加重，7月可能是最后一次加息，而降息将在2024年发生。

富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Jay Bryson也表达了类似观点，预计7月加息是美联储本轮紧缩周期的最后一次。“在本轮紧缩周期的大部分时间里，美联储一直在奋力追赶，应对居高不下的通胀。如今，随着联邦基金利率稳定在5%以上，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稳步萎缩，核心通胀呈下降趋势，进一步收紧政策的理由更加脆弱。”

不过，需要警惕的是，未来紧缩预期仍存在升温风险。钟正生分析称，货币政策取向与通胀是动态关联的，停止加息会否放大通胀压力？这是美联储需要权衡的。如果市场认为美联储不会再加息，股票、原油等风险资产可能走高。股市方面，因通胀改善而停止加息的预期下，市场对经济前景乐观，美股道琼斯指数已连续上涨超过两周。商品方面，近期全球高温天气、地缘局势、亚太地区经济继续复苏等因素为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创造了条件。如果能源、农产品等价格较快走高，或引发通胀反弹，迫使美联储再考虑加息。此外，通胀预期的反弹也值得关注，近期10年美债隐含通胀预期大幅回升，截至7月25日回升至2.39%，为3月银行危机以来最高水平。

对于接下来的货币政策，钟正生提醒，未来一段时间，有关美联储继续加息的担忧不会戛然而止，通胀的演绎仍有不确定性。目前美联储预期引导保持灵活，美国就业仍有韧性，金融市场表现稳健，美联储继续加息的阻力较小，关注9月跳过加息、11月再加息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样，在美联储暴力加息525个基点后，接下来不再加息或者再小幅加息25个基点已经没有太大区别，美联储的加息之路已经基本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