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观察｜美联储“鹰派暂停”背后：顽固通胀下“欲鸽还鹰”，降息时点仍需耐心等待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在通胀阴霾挥之不去之际，美联储鹰派货币政策短期难改。

当地时间9月20日，美联储宣布将利率维持在5.25%～5.50%不变。继今年6月后，这是美联储今年第二次暂停加息。和前九次会议一样，本次利率决议全票通过。

整体而言，这是一次“鹰派暂停”。美联储强化了鹰派立场，预计年底前将再加息一次，2024年全年货币政策将比之前预期的要紧缩得多，2024年利率只会下降50个基点，而6月时的预测则是下降100个基点。

在利率决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强调了美联储维持通胀稳定的重要使命，坚决致力于将通胀率降到2%，没有价格稳定就不会有强劲的就业市场。鲍威尔小心翼翼地避免给市场留下已经结束加息的印象，多次强调将在适当的时候进一步加息。

在美联储“欲鸽还鹰”背后，抗通胀之战远未胜利，想要迅速转鸽并不容易，接下来仍需保持偏鹰派货币政策。在数据依赖模式下，美联储仍需耐心等待通胀数据实质性改善，短期内降息概率渺茫。

美联储为何“鹰派暂停”？

尽管这次会议美联储暂停加息并无悬念，但在备受关注的点阵图中，美联储不仅暗示年内还会再加息一次，同时之后也将在较长时间内维持利率不变，对明年降息幅度的预测从6月的100个基点直接“腰斩”至约50个基点。此外，2025年的利率中值预期也上升50个基点至3.9%。

在美联储“鹰派暂停”背后，顽固的通胀数据是主因。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显示，美国8月CPI同比涨幅从7月的3.2%反弹至3.7%，连续两个月走高；8月CPI环比增速升至0.6%，创下14个月来最高。此外，8月核心CPI也意外加速攀升，环比增长0.3%，高于7月的0.2%；8月核心CPI同比涨幅为4.3%，低于7月的4.7%。

对于通胀问题，鲍威尔表示，自去年年中以来通胀已经有所缓和，但将通胀率降低到2%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高通胀给人们带来了重大困难。

近期油价回升也给美联储带来了挑战，鲍威尔表示，持续的高能源价格将影响通胀预期，能源价格对消费者非常重要，不过美联储倾向于忽略能源价格的短期波动。

除了高通胀压力，相对具有韧性的经济也给了美联储维持鹰派的底气，美联储将描述经济活动扩张的措辞从适度（Moderate）改成了坚固（Solid）。在最新的经济预期中，美联储对2023年美国GDP的预期从三个月前的1%跳涨至2.1%，2024年的经济增速预期也从1.1%上升至1.5%，长期经济增速预期则维持在1.8%。

TradeStation市场策略全球主管David Russell表示，美联储略显鹰派的声明反映了自上次会议以来美国的经济韧性，政策制定者现在没有动力变得鸽派，在油价上涨、汽车行业罢工可能加剧薪资压力并推高汽车价格的背景下，鲍威尔还没有准备好退缩。

紧缩货币政策短期难改

在通胀率远高于目标，劳动力市场仍相对强劲的背景下，美联储紧缩货币政策短期难改。

在最新的预测中，美联储将2023年的PCE通胀率预期从6月的3.2%上调至3.3%，2024年为2.5%，持平于6月，2025年的预期从2.1%上调至2.2%，更长期预期持平于6月的2.0%。

此外，美联储将2023年核心PCE通胀预期从6月的3.9%下调至3.7%，2024年为2.6%，持平于6月，2025年的预期从6月的2.2%上调至2.3%，更长期预期为2.0%。

美联储还预测未来失业率会更低，2023年的失业率预期从6月的4.1%下调至3.8%，2024年和2025年预期均从4.5%下调至4.1%，更长期失业率预期持平于6月的4.0%。

嘉盛集团全球研究主管Matt Weller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通胀已经明显下降，尤其是核心通胀，但是油价冲向100美元的趋势和具有韧性的经济令美联储担忧通胀难以被制服。从市场表现看，纳指因加息的可能性急剧下跌，债市也遭遇抛售，原油出现了获利回吐，美元指数大幅上涨，如果本周美元指数再次收涨，那将实现“十周连阳”。

美联储的鹰派倾向在债券市场上体现得尤为明显。9月20日，2年期美债收益率上涨8.1个基点至5.182%，创下200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10年期美债收益率则进一步突破了8月高点，升至4.412%，创下2007年10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预测降息路径为时尚早

鉴于美联储紧缩周期已经迎来尾声，明年何时降息、降息多少成为焦点，在美联储鹰派利率决议后，市场已将美联储首次降息的时间点推迟到了明年9月份。

整体而言，明年降息时点和降息幅度悬念重重。虽然美联储点阵图暗示明年会降息50个基点，但需要注意的是，美联储点阵图预测一直在变动，过往的准确度并不高。

牛津经济研究院美国经济学家Nancy Vanden Houten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美联储的鹰派倾向并不意外，不过，未来通胀的持续改善和劳动力市场状况的持续降温也将使美联储保持观望态度。

对于降息时间表，鲍威尔明确表示，目前不会给出具体的信号。“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有降息的机会，但降息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目前只是猜测会在2024年的某个时候，仅此而已。”

除了降息问题，甚至连今年是否会再次加息也存在变数。点阵图显示，19名官员中有12名预计美联储今年还会再加息一次，占总人数的63%，剩余7人预计今年将不会再加息。

尚渤投资管理公司（Thornburg）投资组合经理Christian Hoffmann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12位成员继续支持加息，7位则持保留态度，这种分歧进一步证明了美联储正在保留选择权。在此前通胀问题取得了重大进展之后，如今数据已变得更加复杂，而且呈横盘趋势，而非明显下降，美联储希望保持灵活性。

此外，点阵图对今年年底利率的预测并不完全代表本轮加息周期的峰值利率。美联储也有可能明年上半年再加息，到下半年再大幅降息。FHN Financial宏观策略师Will Compernolle表示，总体而言，这是“鹰派暂停”，虽然2023年点阵图预测中值显示美联储还有一次加息，但并不代表今年年底就一定会迎来最终的峰值利率，明年初可能会有更多的加息。

面对紧缩过度和紧缩不足两种风险，美联储未来仍需谨慎。鲍威尔表示，在决定是否继续加息方面，美联储将会“谨慎行事”，官员们希望小心一些，不要草率得出任何结论。软着陆仍然是有可能的，也是一直在努力实现的目标，但加息导致经济衰退“始终是一个担忧”。

对于未来而言，一切都未成定数，对数据将更加依赖。Nancy对记者分析称，虽然点阵图暗示美联储还有一次加息，但鲍威尔也提醒，点阵图并不是未来政策决定的明确路线图，未来的货币政策将取决于即将公布的经济、劳动力市场和通胀数据。

同样，点阵图暗示2024年只有两次降息，这一预测存在更大变数，只是代表了19位美联储官员当前的预测中值。如果未来美国通胀率更快回到2%的目标，那么明年降息幅度可能会超过美联储现在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