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敦煌》:文敦艺煌 文明传承
阿茶
电影《吾爱敦煌》11月17日首映,因其题材涉及宏大浩瀚的敦煌,且主要人物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长、被称为“敦煌女儿”的樊锦诗,受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从社交平台的观影体验来看,一部分观众对影片稍显“平铺直叙”的结构颇有看法,另一部分观众则表达了一些对“女性主义”电影的关注。从笔者观影的感受而言,《吾爱敦煌》有半传记体、半科教片的性质,而其间可圈可点之处并不少。
敦煌是中国千载文脉传承的重要支点,也是承载中国人文化情感的一汪深泉。敦煌本古瓜州之地,其历史可溯至春秋,时为秦属,自古为羌、戎居地。汉武时,张骞通西域,设四郡,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并有阳关、玉门关为守。敦煌故事的起点,既充满文化融合、中西交汇的开放态势,也必将成就世界文化史上的非凡辉煌。正如姜亮夫先生所言:敦煌学的内容是“丰富而有光彩的”,其具体内容“所表现的是我们祖先辉煌的艺术文化的成就,吸引类化外来文化的能力,及其民族的一切伟大的发现、伟大的创作”。敦煌的创作发现,“无一件不影响全人类的幸福生活”。
《吾爱敦煌》镜头下的敦煌,无疑是这段话的视觉注脚。敦煌涵盖的建筑、造像、壁画、书法、经卷、汉简在内的文化艺术成就,宛若中国文化脉络中灿若星河的一帧宇宙,闪耀与湮没,重现与重生,珍宝所历,令人慨叹不已。电影仅用剪影式的镜头语言就展现出了解放初期至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时期,那个寂寥又丰盈、寒冷又热烈、单调又灿烂的敦煌。
《木兰词》中的“对镜贴花黄”,何解?《敦煌图录》里,有唐末五代女子皆爱剪花鸟贴于自己脸面上的记录。温庭筠的《菩萨蛮》当中,“小山重叠金明灭”“人胜参差剪”“蕊黄无限当山额”,似有印证。唐宋和唐宋以前鲜活的文明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将仅存于诗词的无限遐想当中。樊锦诗院长深知,文脉的传承是要子孙后代都“看得到”。敦煌的“洞子”,不仅是烟火人间中艺术化的佛国世界,更是北中国两千余年文明涵化发展的生动见证。
而本片的导演选择将重头戏放在了“经济好起来”之后。四面八方的热情向敦煌涌来,车鸣人喧,资本逐利,这也是樊锦诗第一次感受到了保护好敦煌的压力。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经济发展、对外开放,文化热渐起。樊锦诗和敦煌研究院成为地方相关部门的“众矢之的”。《吾爱敦煌》最激烈的一场戏,就是樊锦诗为了保护敦煌文物向地方相关部门“拍了桌子”。樊锦诗不是拍完桌子了事,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平衡敦煌文物的保育和面向中国、面向世界的开放。敦煌的建筑、彩塑和壁画,只要在世人的俯仰之间,必然随着时间受到消磨,这是所有文物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吾爱敦煌》用平凡的镜头和叙事,让我们看到,敦煌的守护者们如何将这些承载千载情缘的历史记忆,以科技的方式和人类的毅力,用图像、文字和复制的方式保存下来。近年来我们在中国各地所看到的敦煌艺术展,那些全息影像的洞窟复现,使我们能够穿越千年,瞬息敦煌。我们看到的往往是佛像的从容和色彩的灿烂,然而洞中的日升月落,是无数人间天上的文物守护者们枯燥而近乎残酷的生活。
电影对敦煌儿女苦难的表现比较克制。佛国与俗世,理想与现实,在敦煌交织。由东西千佛洞、莫高窟、榆林窟、五个庙石窟组成的敦煌石窟群,其清理、保存、临摹、复制的工作量是巨大的。而要充分理解、认识和整理这些瑰宝,需要来自方方面面的人才。可以说,敦煌是跨学科研究的一块沃田,生长着中国血脉相依的黍稷稻粱。
毕业于西安美院的女画家,想去西安看望久不见面的儿子,樊锦诗并没有立刻答应。她哭着说,敦煌壁画里不仅有庄严法界,也有世俗烟火。佛教起源于印度,却盛于中国。汉化佛教因地制宜,在佛教三衣之外发明了常衣,御寒保暖;执行“农禅”制度,外出参加农业林业劳动,自给自足;冬寒之日结制安居,坐禅避寒。奉佛礼佛的世界充满人情,而樊锦诗也有自己的方式:她给研究人员创造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敦煌的曲子词、变文、字谱、音韵,千年前这些世人习以为常的存在,却是我们回望的文化高峰一面镜子。《吾爱敦煌》的“平铺”和“枯燥”,正是敦煌和敦煌人“平常”与“伟大”的真实面貌。
值得一提的是,在海量的敦煌卷子中,有一卷王仁昫的韵书卷子,其上沾染了一点胭脂。由于唐代科举考试作诗限韵,韵书在考试时十分重要,因此这卷很可能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子为丈夫所抄写的韵书,胭脂便是女子所用。在后世传说中,有位唐代的女仙人,名吴彩鸾,夜抄韵书卖与读书人。“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而在这部电影里,樊锦诗的丈夫彭金章放弃了武汉的研究生活环境,远赴敦煌,测绘洞子,与樊锦诗相聚相守。正是爱与创造、珍惜与坚守,让文明得以生生不息。
如果要问敦煌让我们永远珍爱的是什么,一定是她跨越时空与我们相视一笑的无限深情。遥望敦煌,也会感慨:瀚海鸣沙能自语,春风也度玉门关。
(编辑:杜尚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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