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区金融大咖说丨专访亚洲公益事业研究中心联合创办人兼首席执行官夏露萍：中国将涌现很多慈善创新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何柳颖 香港报道 

香港金融发展局近日发表题为《财富致善：推动香港成为亚洲慈善事业枢纽》的研究报告。报告认为，慈善事业除了有助于家族财富传承，还可以促进家庭团结，更是计划企业传承的重要策略。香港作为全球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其慈善中心的角色对于促进本地家族办公室的成长和繁荣发展举足轻重。

作为上述报告的工作小组成员，CAPS（亚洲公益事业研究中心）联合创办人兼首席执行官夏露萍近日会见了不少家族办公室人士。“他们主动找到我们，他们懂得如何赚钱，却不知道如何进行慈善，不知道如何将钱用于社会事业。随着大家日益关注社会公益慈善和影响力投资，我认为家族办公室在这方面会有更多动作。”夏露萍近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 

CAPS成立于2013年，是一家立足亚洲、以行动为导向的独立研究和咨询机构，致力于亚洲地区公益慈善事业质与量的双重提升。CAPS希望通过研究和提供有助于系统变革的最佳实践、模型、政策和战略的建议，促进亚洲社会投资领域的发展。早前，CAPS联同香港明天更好基金发布了研究报告《香港：亚洲的慈善枢纽》。

为何将总部设在香港？夏露萍解释称，香港拥有悠久的慈善历史，香港是思考和开展慈善事业的理想之地，这里对慈善事业有着深刻的理解和丰富的经验。

如今投资环境复杂，高净值人士的投资与慈善选择备受瞩目。夏露萍表示，“我们会建议投资者、高净值人士、家族办公室应该多思考投资组合策略。一个层面是纯粹的善举，这不会让你得到任何回报；另一个层面就是追求利润，让收益最大化。但两者之间还有很大的空间，你需要相当明智，深入思考如何组合投资。”

谈及中国，夏露萍表示，回馈社会、帮助邻里的观念在中国已有数千年的根基，未来中国将会涌现很多的慈善创新，即思考新的方式来利用财富行善。 据夏露萍透露，CAPS正筹备在上海设立一个办事处，日后该组织将会在中国内地开展更多工作。 

香港对慈善事业有深刻理解和丰富经验 

《21世纪》：能否请你向我们介绍一下CAPS的情况，包括目前的规模、资金来源以及CAPS的运营模式？

夏露萍: 当然可以。CAPS是一家非营利组织，我们从事研究，提供咨询服务，并汇集慈善家 、家族办公室以及其他有意利用私人资源行善的人。我们致力于慈善事业、企业社会责任、影响力投资等，致力于促进亚洲的公益慈善发展。目前，我们已经在亚洲18个经济体（16个国家以及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开展工作。

我想强调CAPS与许多组织不同的一个特点在于，我们的总部设在亚洲，资金主要来自亚洲的捐赠者。我们想知道亚洲的公益事业应该如何开展，这并没有可以借鉴的模式，因为我们并不认为照搬欧美的做法可以高枕无忧，我们想了解在亚洲行之有效的做法。同时，亚洲地域非常辽阔，在中国行之有效的做法，放到其他国家比如印尼也未必行得通。但我们注意到，亚洲存在一些共通的趋势和特点，这些可能与西方的有所不同。 

《21世纪》：为什么CAPS选择将总部设在香港？你认为香港在慈善领域扮演哪些特殊角色？

夏露萍: 我以前在香港生活过，我们的主席陈启宗曾说，如果将总部设置在香港，他会帮助我、支付费用，我将获得经济上和精神上的支持。但撇开这些不谈，香港拥有悠久的慈善历史，香港是思考和开展慈善事业的理想之地，这里对慈善事业有着深刻的理解和丰富的经验。 

《21世纪》：慈善对高净值人士而言非常重要，你认为这些年间，高净值人士对慈善的态度有改变吗？在当下复杂的资本环境下，他们的慈善活动会受到哪些影响？ 

夏露萍: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认为，回馈社会、守望相助的观念在中国已有数千年的根基，这可以说已经刻在中国人的基因里了。有时我去中国，大家会说我们做的事情很具开创性，其实并非如此。中国人很早就开始这样做了，富裕后想要回馈社会并不令人意外。我们采访过福耀玻璃集团的董事长曹德旺，他是中国内地最富有的企业家之一。他称，正是在这种（互助）环境下他才富裕起来。 

当人们富裕起来，成立了家族办公室，他们会关心慈善问题。家族办公室的专业人士需要明白，他们的工作职责不仅是赚更多的钱，还要帮忙开展慈善。

《21世纪》：你会联系香港的家族办公室吗？他们对慈善有哪些偏好吗？

夏露萍: 他们主动找到我们，他们懂得如何赚钱，却不知道如何开展慈善事业，不知道如何将钱用于社会事业。随着大家日益关注社会慈善和影响力投资，我认为家族办公室在这方面会有更多动作。

以投资组合策略平衡投资与慈善

《21世纪》：你提到了影响力投资，如今影响力投资在发达国家比在新兴市场要发展得更好吗？  

夏露萍: 是的，有一项研究表明，在2020年，全球只有16%的影响力投资投入到亚洲。这是事实，但这也正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什么是影响力投资？影响力投资是一个广泛的概念，人们对它有不同的见解。有些人说，我进行一些投资，做些好事，如果能把本钱拿回来，那就不错了。对他们而言，投资回报就是在行善的同时把本钱拿回来。

而有些人认为，影响力投资是要做得出色，需要在产生影响力的同时，也要获得稳健的市场回报率。市场上有不同的影响力投资基金，提供不同的风险回报权衡，相较于只想尽可能赚更多钱，这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投资方式。人们会想赚点钱，或者说至少要赚回成本的同时，也试图获得影响力，帮助人们改善生活。 

《21世纪》：你认为平衡投资与慈善的关键是什么？

夏露萍: 我们会建议投资者、高净值人士、家族办公室应该多思考投资组合策略。在一个层面上，纯粹的善举不会让你得到任何回报，目的是帮助别人，你不会获得任何利润回报，但可能会得到心灵和灵魂上的巨大回报；另一个层面就是追求利润，让收益最大化。但两者之间还有很大的空间，你需要相当明智，深入思考如何组合投资。

《21世纪》：围绕影响力投资，你认为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应如何合作？  

夏露萍: 它们的合作已经越来越紧密。我们认为，在过去，政府、企业、社会部门、非营利组织及从业人士各司其职。现在，他们正共同合作，政府、公司、慈善家正相互配合，提供帮助。

中国有个词叫“包容性发展”，意思是每个人都应为社会繁荣添砖加瓦，但他们的方式可以不尽相同。政府制定适当的政策，投入资金，采取一些激励措施；公司则需要考虑公司声誉，需要考虑承担什么样的企业社会责任，思考如何提供帮助。 

例如，阿里巴巴会帮助贫困地区的农民开发农产品，然后把农产品放在淘宝网上售卖，这对淘宝平台有益，这也能帮助农民、帮助当地（发展）。我们认为这种双赢策略，这种跨越传统职业界限的合作可以使大家获益匪浅。

中国将涌现很多慈善创新  

《21世纪》：我想提及CAPS发布的一份报告Doing Good Index 2022，这个报告提到，到2030年实现联合国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亚洲每年要耗资1.5万亿美元。这对大多数亚洲经济体来说是否难以负荷？

夏露萍: 这确实是个负担，所以我们必须改善世界，应对气候变化。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有一个特点，我非常喜欢，那就是他们相当务实。我写过一本书，名为《务实慈善》，亚洲人一般不会说生活很艰难，无计可施，没有办法。他们会说，我能做些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怎样才能成为企业家？我能提供什么帮助？  

《21世纪》：你有什么建议或策略来减轻这个过程中的经济压力？ 

夏露萍: 我认为应该找到一种双赢策略。例如在气候变化方面，我们正处于一个临界点。许多公司认为，使用可再生能源、提高能效是有代价的，成本很高。但实际上，更有远见的思维是选择这些对气候有益的产品、服务和建筑，对我们自己是有好处的。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机会。

我们不应该只考虑成本，而应该转变思路，从有益于人类、有益于地球、有益于群体的角度出发，将这些作为实现多赢的机会。我刚才举了两个例子，还有很多例子，当我们能积极协调各方利益时，每个人都能获益。 

《21世纪》：中国的高净值人士越来越多，你如何看待中国慈善事业或影响力投资的发展？

夏露萍: 规模会变大。如今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变得富有后应该和这个世界脱离关系，没有人会这么想。人们会说，我现在有能力帮助更多，我要积极行动起来。

我在中国看到的情况是，中国人越来越明智，越来越了解不同的参与方式。现在新成立了许多基金会，也有许多捐赠圈，人们在寻找不同的行动方式，通过公司和个人财富来参与慈善，这中间涌现了许多新的方式。在中国，有人会说他们在慈善事业落后很多，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我认为有很多创新将来自中国。

《21世纪》：什么样的创新？ 

夏露萍: 思考新的方式来利用自己的财富，利用自己的经商才能来行善。刚才提到的阿里巴巴是一个例子，福耀玻璃集团也是一个例子，类似的故事不胜枚举。 

包括中国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任务，这中间私营部门功不可没，包括企业、各界人士、富人都提供了帮助，结果是中国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世界其他地方从未有此先例，我们希望中国能涌现更多这样的创新。 

《21世纪》：CAPS总部设在香港，你们是否对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感兴趣？   

夏露萍: 我们的总部在香港，不可能不对大湾区感兴趣。   

《21世纪》：当你们与大湾区企业交流或合作时，一般会聚焦哪些话题？

夏露萍: CAPS正在上海筹备一个办事处，未来我们就可以在中国内地开展业务，包括大湾区内地城市。在大湾区，跨境往来正越来越频繁，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跨境到内地的好市多和山姆店购物。实际上，在慈善事业和社会创新领域，深圳也是一个催生新思维的中心城市，许多令人兴奋的新举措在这里涌现。我希望境内外人士能继续分享和学习，促进整个地区的发展。 

（实习生彭素容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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