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她力量丨专访信飞科技联合创始人兼总裁张洁：管理是激发人的善意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李览青 上海报道

三月初，春意渐浓，乍暖还寒。记者见到了信飞科技联合创始人兼总裁张洁，一头短发，身着休闲服，显得既干练又不失亲和力。

回顾张洁的工作历程，28岁之前，她仅用六年时间从春秋航空的管培生做到营销中心总经理。然而，她并未满足于此。经过两年的创业探索，30岁时，她选择加入信飞科技。很多人眼中“30岁”是而立之年，更是女性人生的重要节点，但在张洁看来，女性的人生选择不应当受到年龄的禁锢。她不仅是一家金融科技公司的领导人，还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女性可以在多个领域都展现出色的能力。

作为一位女性管理者，张洁坚信“柔弱胜刚强”的理念。她认为，女性所具备的坦诚、包容、开放等特质，可以在管理中激发更多的善意，帮助员工成长，也更容易获得合作伙伴的信任与认同。她指出，在金融科技浪潮中存活并壮大的公司，都应该在金融监管的大背景下回归信贷业务的本质，做好风险防控与金融机构服务。

跳出禁锢

《21世纪》：从航空公司到科技公司再到金融科技领域，你经历了怎样的创业历程与心路历程？

张洁：我是一个非典型的金融人。在旅游管理专业本科毕业以后，以管培生的身份加入春秋航空，在六七年的时间里一路做到营销中心的总经理。虽然我在航空公司做得也不错，但未来可能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当时是2014、2015年，刚好是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年代，所以我决定自己出来拼一把。一开始我创业是做O2O方向的，但到2016年我看到“首付游”（信飞科技早期推出的机票分期APP）这个品牌的出现，当时的品牌使命是“让年轻人飞得更远”，这和最初春秋航空“让人人都能飞”的理念非常一致，所以我决定以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加入这家公司。

《21世纪》：我们关注到，在之前的航司工作中，你从2012年就很关注大数据，特别是社交化大数据实现营销策略升级，你是怎么做的？

张洁：2010年开始移动互联网时代拉开序幕，微博、微信刚刚兴起。春秋航空和传统航空公司的经营模式不同，作为低成本经营的航司，如何低成本地获得年轻用户，渠道非常关键。“数据驱动”是我们始终坚持的理念，春秋航空很早就搭建了线上销售平台和自己的App，并通过社交媒体作出了很多营销探索。在航司的多年工作中，我关注到航旅场景和金融的结合有很多可能性。比如美国运通就是从一家旅游服务公司到信用卡发行巨头，最终成为一家金融机构，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也正是我选择在28岁离开春秋航空，开始创业阶段，并在30岁时加入信飞科技的原因之一。

在信飞科技，我得以将之前积累的经验和洞见付诸实践。我们深入挖掘和分析用户数据，了解他们的出行习惯、消费偏好以及社交互动方式，从而制定出更加精准和有效的营销策略。我们致力于将金融科技与航旅场景相结合。同时，我们也持续关注最新的数据技术的发展和创新应用，以不断提升我们的服务质量和用户体验。

《21世纪》：在很多人眼里30岁是而立之年，你当时是怎样作出创业这个决定的？

张洁：在传统理念中，可能女性到30岁要进入到结婚生子这个阶段，我在28岁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考虑。当时我很感谢春秋航空带给我的成长，我从那段经历中收获了非常多宝贵的经验，我能非常清晰地看到未来的道路，但我认为人生是有非常多可能性的。

当我28岁的时候选择创业，其实就没有回头路了，你需要不断地向家人、朋友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我现在回头看，并不是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就一定经过多么缜密的思考，而是迈出这一步以后，为了让自己的选择成为正确的选择，我们投入了巨大的精力，通过“All in”来把这件事做好。

《21世纪》：你觉得“30岁”这个年龄对女性来说是怎样一个阶段？

张洁：对于女性来说，我觉得现在今天这个时代，其实女性和男性一样面临着非常平等的选择，但是往往我们给自己很多的禁锢。比如你会觉得结婚生子可能对事业有非常大的冲击，但我自己实践下来以后并没有这么难。在创业的这么多年里，我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孩子，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做好一件事，我能获得非常大的能量，可以handle多线程的工作。

柔弱胜刚强

《21世纪》：你刚刚提到一个词“All in”，但很多人会谈到女性面临着工作和家庭的平衡，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张洁：男性和女性都会面临工作和家庭的平衡问题，但我觉得这件事上可能不存在平衡。因为一旦谈到平衡，就有时间、空间的概念，人每天只有24小时，在同一段时间人只能在一个空间里。

我实践下来，工作和家庭不能达到平衡，但可以实现和谐。如果你在工作中感到非常痛苦，那你回家也会把这个情绪传递给家庭、孩子，这个时候虽然你在陪伴家人但可能传递了很多负面情绪。但反过来，如果你在工作中“All in”了，获得了很多成就感，那你对家庭的陪伴是非常高质量的，家人和孩子能感到你生活的能量，家庭也会很幸福。

我问过我女儿，你会不会觉得妈妈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她的回答让我非常感动，她说因为妈妈的工作非常好，所以我是她的榜样，我觉得这是工作和家庭两端都给我提供的力量。

《21世纪》：在你创业的这么多年中，有没有一些比较困难的时刻，或者是性别问题可能带来的影响？

张洁：从女性的角度我没有遇到过什么问题，相反我觉得女性的亲和力与信任感帮助了我们的工作。金融行业一直是一个男性主导的行业，在信飞科技刚开始做助贷业务时，作为女性CEO在业务沟通时，反而会更加坦诚，更毫无保留地分享公司面临的问题和业务优势，我觉得这可能是女性角色带来的一个加分项。

创业的艰难时刻也是存在的，过去几年金融科技一直处于强监管下，在不断优胜劣汰的过程中，有很多企业倒下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信飞科技和管理层一直在坚持做正确的事，然后蹚过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的时期。

我觉得“Stay in the game”是金融领域非常重要的一条法则，金融行业太容易把规模做大而忽视了风险，我们一直会考虑怎样更安全、稳健地发展，这可能是女性的第一个优势。第二，女性在该向前冲的时候激进，该保守的时候默默做强内部实力。

第三点来看，往往女性领导者包容性是很强的，我们可以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专业能力边界在哪里。虽然我在过去的三年一直是公司CEO，但我一直在寻找能替代这个职位的人，非常有幸我们在去年请到了行业中最顶尖的CEO加入到信飞的团队，相信他能带领这家公司走到新的高度。我觉得这种包容可能是女性所特有的。

《21世纪》：你曾经在一篇文章提到，自己很难做到“示弱”，总是以“铿锵玫瑰”这样坚决的态度处事，你怎么看待示弱和坚强之间的平衡？

张洁：我觉得性格是一体两面的，无论在管理还是我们自己的性格展现中都要激发善的一面。我觉得管理就是在激发善意，用机制和管理手段让员工感受到公司对他们的支持。

到个人的角度，我也曾经很困惑自己的性格中有很强势的一面，很难做到“适当示弱”，当时有一位前辈送了我一句话，我觉得非常好，叫“柔弱胜刚强”。

我在实践中发现，柔弱并不是真的弱，它的核心是坦诚，是在需要别人帮助的关键节点坦诚自己的问题，展现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过度包装，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合作伙伴会对你更有信心，我觉得这是一种开放求教的态度。

人是目的，还是手段？

《21世纪》：企业的特质与领导者的个人价值观非常相似，信飞科技怎样体现对女性员工的关怀、帮助女性员工成长？

张洁：正如我前面所说，男性和女性并没有本质性的区别，所以我认为让女性能够享有同等权利去做任何事，是最大的包容和福利。我们发现在一些核心岗位里，女性优势非常明显，比如风险管理领域，我们有很多女性承担着重要的职责，她们非常精细、耐心、安静，可以实现深度思考。

《21世纪》：看到你的桌上有一本《资本论》，可以聊聊为什么在读这本书吗？

张洁：最近AI开启了新一轮革命，当时《资本论》的诞生背景是蒸汽机的发明，我希望回过头来看这本书，对资本、货币、价值理论都有一些新的启发。

最近我在问很多人，人是目的还是手段？钱是目的还是手段？我女儿6岁，她的理解让我非常震惊，她说“当人没有目的的时候，他就会变成手段。”

当一家企业没有目标的时候，可能员工也会感到迷茫，对于员工来说，公司只是获取工作和金钱的手段，而对于公司来说，人也只是完成指标的手段。但当一家企业有明确目标，员工的使命感是不一样的，这个内在的力量是无限的。

《21世纪》：从2016年到现在，信飞科技的发展见证了中国消费信贷行业的发展历史，立足当下金融强国这样的阶段，信飞科技有怎样的目标？

张洁：过去几年，能够在金融科技的浪潮中存活并壮大的公司，都有一个深刻的认知，就是在金融监管的大背景下，应该更好地管控好风险、服务好金融机构。我觉得做好C端消费者和B端金融机构的链接和服务，是当下信飞科技应该要做的事。在信贷几千年的历史中，虽然有很多创新模式，但本质都是提高效率，让需要钱的人更加便捷地获取资金，从而让生活更美好。

统筹：王芳艳 耿雁冰

策划：周炎炎 吴霜

采写：吴霜 周炎炎 李览青 孙诗卉 唐曜华 赵熙楠（实习生）王玥（实习生） 胡琳琳（实习生）

编辑：周炎炎 方海平

制作：胡凯文、吴霜、卞显洋、赵熙楠（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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