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凶猛，亚洲货币保卫战箭在弦上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

亚洲货币保卫战的号角再度“响起”。

受美联储延后降息步伐预期升温影响，美元指数再度掀起上涨行情。截至4月17日15时，美元指数徘徊在106.25附近，隔夜盘中创下年内新高106.51。

与此形成反差的是，亚洲货币汇率纷纷大幅下跌。日元兑美元持续跌破154整数关口，连续5个交易日创1990年以来新低；韩元兑美元一度跌至2022年11月以来最低点；印尼盾兑美元汇率则跌至过去4年以来最低点；印度卢比兑美元汇率也跌破去年11月以来的最低点，越南盾兑美元汇率更是跌至历史低点。

这令MSCI新兴市场货币指数连续五个交易日下跌，逼近年内低位。

“考虑到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认为近期通胀降温进展不足，暗示美元高利率或将维持更长时间，美元指数仍可能再创年内高点。”一位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指出。这或令亚洲货币跌势不减。

面对越演越烈的本国货币贬值压力，越来越多亚洲国家政府纷纷行动。

4月17日，韩国财政部声明称，在G20春季会议期间，韩国财长崔相穆与日本财相铃木俊一会面，均对韩元和日元走弱感到忧心。两位官员表示，他们可能会针对反复无常的汇率波动采取行动。

印尼央行则表示将干预外汇市场与国内无本金交割远期外汇(NDF)市场，维护印尼盾汇率稳定。

在前些天表示“对菲律宾比索当前水准感到满意、且央行几乎不干预汇市”后，近日菲律宾央行行长Eli Remolona突然表示，除非汇率波动非常剧烈，否则他倾向容许汇率自主调整。

这番表态，被金融市场解读为“菲律宾央行很可能在菲律宾比索大幅波动情况下果断干预汇市”。此外，越来越多海外投资机构认为印度央行可能依托创纪录的外汇储备，随时干预汇市稳定卢比汇率。

但是，亚洲国家干预汇市警告声能否扭转亚洲货币贬值趋势，仍是未知数。

“众多投机资本已注意到，不少亚洲国家未必会果断干预汇市。”上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指出。比如日本此前多次警告将干预汇市力挺日元，令金融市场普遍认为在日元兑美元汇率跌破152后，日本当局就会干预汇市。如今日元兑美元汇率已连续多日跌破154，但日本当局仍未出手。

在他看来，鉴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经验教训，多数亚洲国家对消耗外汇储备干预汇市相当谨慎，他们更希望通过口头警告“影响”外汇市场投资情绪。

这位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直言，目前亚洲国家大概率会选择延后降息步伐，以阻止本国货币汇率跌势。

摩根士丹利亚洲经济学家Chetan Ahya发布最新报告指出，尽管亚洲多数经济体通胀压力明显回落，为当地央行降息创造条件，但迫于当前的货币贬值压力，亚洲国家央行不敢“贸然行动”。

在他看来，这背后，是亚洲国家央行认为，若降息步伐早于美联储，可能会引发货币剧烈贬值与通胀回升，不利于本国经济与金融市场稳定，但若亚洲国家央行选择“跟随美联储降息”，更长时间维持高利率或令本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同样不利于亚洲货币汇率稳定。

前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指出，如今亚洲国家央行正面临新的两难抉择。

亚洲货币快速贬值具有内在因素

在业内人士看来，当前亚洲国家货币汇率之所以迭创低点，不仅仅是美元指数超预期回升所致——其实，不少亚洲国家都有各自的“烦恼”。

“日元兑美元汇率之所以连续多日跌破154，创下1990年代以来的最低点，与日本央行加息步伐不够果断迅猛有着密切关系。”一位外汇经纪商向记者指出。具体而言，在美联储延后降息步伐预期升温后，日本央行仍对快速加息犹豫不决，导致日元对美元的利差劣势或在更长时间维持历史高点，引发全球投机资本纷纷沽空日元获利。

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截至4月9日当周，对冲基金持有的日元空头头寸增至2018年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韩元兑美元汇率一度跌破1400整数关口创下2022年以来最低点，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韩国养老金改革。

美国银行发布最新研报称，韩国养老金改革已迫在眉睫。在韩国养老金改革实施后，作为全球第三大养老基金，韩国国家养老基金（NPS）将大幅提升海外资产投资比例以增强资产收益率。此举将在中短期对韩元汇率构成下跌压力；如果韩国养老金改革成功，韩国国家养老基金将长期增加海外美元资产的配置需求，预计到2050年，其每年的海外美元资产需求将达到690亿美元。

这导致不少投机资本盯上韩元作为新的沽空获利对象，无形间加剧了近期韩元汇率跌幅。

印度卢比之所以回吐今年以来全部涨幅，主要与近期印度股市波动加大有关，导致越来越多海外资本纷纷获利退出。

“在众多全球投机资本看来，即便未来美元指数冲高回落，这些因素仍将令日元、韩元、印度卢比等亚洲国家货币面临较大的贬值压力，令他们更有底气沽空亚洲货币套利。”上述外汇经纪商告诉记者。

在前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看来，目前引发亚洲货币沽空潮涌的另一个不容忽视因素，是美国超预期的通胀数据与就业零售数据持续向好，市场普遍预期美联储延后降息，令他们纷纷大幅调低亚洲货币的汇率估值进行“短期沽空投资获利”。

干预汇市警告收效不一

记者获悉，面对近日亚洲多国政府部门纷纷发出干预汇市警告声，投机资本对此反应不一。

4月17日，韩国央行行长李昌镛表示，近期韩元疲软走势略显“过度”，针对汇率波动问题，韩国央行有工具来采取行动。

受此影响，韩元兑美元汇率迅速反弹约0.7%，一度收复1400整数关口。

在业内人士看来，是外汇市场认为韩国央行干预汇市会相当果断，且外汇干预力度较大，或令沽空韩元策略失败风险大幅增加。

相比而言，面对日本当局干预汇市警告声，全球投资资本则显得相当“淡定”——原因是他们发现此前日本政府官员将近期日元汇率跌至154一线归咎于美元指数上涨，这或意味着日本当局干预汇市举措可能“言行不一”。

三菱UFJ摩根士丹利证券外汇策略师Daisaku Ueno表示，如果日本当局仍不干预汇市，日元兑美元汇率可能会跌破160整数关口。目前，众多全球投资机构认为日元兑美元汇率只有跌破155关口，日本当局才可能将干预汇市付诸行动。

“这种状况也发生在泰铢身上。尽管泰国央行也试图通过干预汇市警告声音推高泰铢，但外汇市场对此反应不够积极。”前述外汇经纪商直言。毕竟，在经历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东南亚国家央行对消耗外汇储备干预汇市显得相当谨慎，只有在极端状况下才可能真正行动。

在他看来，目前多数亚洲国家央行似乎更希望美元指数冲高回落，令本国货币贬值压力自然“迎刃而解”。此外，他们则通过延后降息步伐，努力确保本国货币汇率不会无序大幅下跌。

摩根士丹利亚洲经济学家Chetan Ahya认为，亚洲多国央行的货币政策立场将很大程度取决于美联储的降息行动。如果美联储推迟降息，亚洲国家的降息周期也会相应延后。但是，受亚洲国家通胀压力明显回落影响，当地实际利率（名义利率-通胀率）已明显走高，若亚洲国家名义利率在更长时间保持较高水平（因为不想在美联储之前降息），当地经济下行压力或增加，这同样不利于亚洲货币汇率稳定。

“在这种情况下，参与沽空亚洲货币的全球投机资本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只要美联储不明确降息时间，他们对亚洲货币的沽空意愿不会减弱。”这位外汇经纪商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