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共议中国经济一季报：新动能对经济支撑力明显增强 以旧换新将释放更多增长潜力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缴翼飞 北京报道

4月16日，国家统计局发布2024年一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初步核算，国内生产总值（GDP）296299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同比增长5.3%。工业、外贸、投资、消费等多方面数据也呈现稳步回升态势。

同日，中国新闻社举办“国是论坛——2024年一季度经济形势分析会”，邀请多位专家对经济形势进行详细解读。

图：国是论坛现场

新动能对经济支撑力明显增强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郭丽岩表示，一季度经济的平稳起步为全年持续巩固企稳回升势头奠定了基础。从总量上来看量增质升，一季度GDP总量29.6万亿元，同比增速5.3%，比去年四季度、去年全年GDP增长都有所提高。

根据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国经济增长的全年预期目标是“5%左右”。

中国银行首席研究员宗良认为，一季度增速达到5.3%，增强了实现全年的目标信心。这个同比增速高于市场普遍预期，巩固了经济复苏向好态势。

“在实现量的合理增长同时，质的有效提升尤其值得关注。”郭丽岩指出，目前新产业、新动能的支撑力明显增强。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一季度规模以上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7.5%，比规模以上工业增速高1.4个百分点。根据测算，其拉动了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长1.1个百分点。

郭丽岩表示，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的利润改善也都十分明显，对于整个工业企业利润改善起到支撑作用。而利润的改善影响企业生产主体预期，也影响着企业下一步的投资行为。

图：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郭丽岩

“目前来讲在利润逐步改善、企业营收环境改善的同时，制造业投资的增速在一季度达到9.9%，其中主要影响因素在于制造业技术改造投资，这与我们在实际调研当中走访企业发现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企业在高端化、绿色化、智能化转型升级改造的投入上不断加码。”郭丽岩说。

此外，郭丽岩指出，一季度的高技术领域制造业、高技术服务的投资都保持10%以上的增速，尤其是航空航天器及设备制造业领域的一季度投资增速超过了40%，这与商业航天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发展的政策支撑和各地推动商业航天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是密不可分的，也说明当前新动能投资领域备受关注，正在汇聚资本、人才等新型要素资源。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持续负增长的民间投资已经在今年一季度实现由负转正，一季度同比增长0.5%。

郭丽岩指出，如果扣除房地产开发投资，一季度民间投资的增速是7.7%，实现了稳步较高的增长，这也和近期一系列激发民间投资活力相关的改革举措有关。不过，不同的产业企业想继续稳定当前的投资增势，还面临着成本的压力以及市场开拓的挑战。当前在招投标环节、政府采购环节，需要以市场经营主体诉求和呼声为导向，进一步破除隐性壁垒，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还需要让企业能够感受到政策的温度，为企业自主经营、发挥主动性创造良好的环境。

一季度中国经济良好开局，但宗良提醒，要关注其持续性，要有持续的政策来保证全年目标高质量实现。其中，包括加快推进财政政策落地，提高资金使用质效，该落地的政策要赶紧落地，确保资金尽快到位，相关发债也要发好；多措并举实施金融政策，关注海外央行节奏，特别是密切关注美联储动向；深挖消费、投资增长空间，加大扩内需力度，新一轮消费品以旧换新对拉动经济增长有积极意义。

图：中国银行首席研究员宗良

以旧换新释放消费潜力

在消费端，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一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20327亿元，同比增长4.7%。

国家信息中心大数据发展部大数据分析处处长杨道玲表示，“人气”是观察消费活力的最直观视角。根据国家信息中心统计的高频指数，线下商圈人流热度指数一季度较去年同期增长9.9%，其中3月增长17.7%，商圈人气稳步提升，说明线下消费更趋活跃。基于生活服务类电商平台用户消费订单数据构建的生活服务消费热度指数，一季度同比提高超30%。

图：国家信息中心大数据发展部大数据分析处处长杨道玲

“一季度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10.0%，这与今年以来居民家庭的消费实感很接近，也是今年一季度消费的主要特征。”郭丽岩表示，当前更多的消费集中在文娱旅游、健康休闲接触式服务的领域，所以服务零售额在去年较高增速的基础之上保持着10%左右的增速，这个是今年一季度消费的特征。从当前望向未来，这刻画的是中国消费结构的升级和变化，因为服务性消费支出占居民家庭消费支出的比重去年超过45%，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提升，整个需求结构的升级，服务消费占整个消费支出的比重会稳步增长。

杨道玲也指出，一季度我国文旅消费热度大涨，其中休闲娱乐、住宿、旅游文旅相关领域消费热度指数分别同比上涨了68.9%、43.7%和23.3%。同时，各地深挖文旅特色，哈尔滨年初的冰雪消费爆火之后，2、3月份甘肃天水、河南开封等很多地方都成为了现象级的爆款旅游目的地，甘肃天水和河南开封这两地旅游热度指数，在3月份同比增长了201.3%和92.6%。此外，入境游热度大幅增高，一季度国际客运航班直飞航班量同比增长了395%，而且多地的入境游订单同比增长超过3倍。

“从当前展望未来，刻画的是中国消费结构的升级和变化。”郭丽岩认为，未来还需要从就业-收入分配-消费这样一个良性互动循环加快的角度来看待消费，通过千方百计稳就业促增收，来更好地增强消费能力。另外，有潜能的消费和有效益的投资能够相互促进，这需要加快推进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相关的工作，更好促进实体产业的转型升级，研制出更多的新产品服务于民生新商品的生产，从而提供更多适销对路的商品和服务，来服务消费者，形成良性循环。

杨道玲还特别提到，随着各项家电“以旧换新”政策逐步落地显效，居民家电换新需求有望进一步释放，家电消费市场将持续稳定增长。自2月下旬以来家电“以旧换新”日均互联网关注热度较此前增长10倍，3月下旬指数达到一季度峰值，目前仍保持高位。同时，3月以来，“以旧换新”搜索热度指数迅速跃升，较上年大幅增长260%。

“总之，当前可以说消费的潜力在加速释放，但我们也观测到有一些结构性的压力和问题需要再加力解决。比如居住类消费还是有很大的潜力，有待通过消费品以旧换新，通过畅通市场循环的堵点卡点进一步释放活力。”郭丽岩说。

就业结构性矛盾仍然存在

就业是增加消费者收入的重要途径。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一季度，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平均值为5.2%，比上年同期下降0.3个百分点。3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2%，比上月和上年同月均下降0.1个百分点。

浙江大学国家制度研究院副院长金维刚提到，根据全国人力资源市场信息监测中心大数据分析，今年“春风行动”期间，制造业仍是吸纳就业的主要大户，招聘需求占全国就业市场提供招聘岗位的30%以上，技能岗位需求扩张明显，与普工的需求结构已由过去“三七开”演变为现在的“五五开”，特别是对人工智能、大数据等专业的人才需求旺盛。

图：浙江大学国家制度研究院副院长金维刚

金维刚认为，从企业情况来看，小微企业招聘需求明显增加，技术技能岗位的需求也是快速增长。“目前就业领域的情况，从侧面反映出中国经济逐步企稳回升向好的态势进一步得到巩固。”

金维刚也提醒，目前就业面临的压力仍较大，特别是结构性矛盾还存在。今年的高校毕业生总数再创历史新高，在整个就业市场上有一些困难群体就业仍需要政府提供相应的扶持。

针对上述问题，金维刚称，今年就业工作将突出就业优先导向，重点采取多方面措施。

一是全力稳定就业岗位。今年会继续采取措施降低失业工伤保险费率，落实和完善稳岗返还专项贷款、就业和社保补贴等政策，进一步降低企业的用工成本，稳定就业。

二是全力拓宽就业渠道。今年的重点是加强对就业容量较大的民营经济、中小微企业等各类经营主体的政策扶持，同时大力培育数字经济、银发经济、绿色经济等新的就业增长点，进一步加大担保贷款、相关的税费减免、场地扶持等优惠政策。同时，完善灵活就业服务的保障。

“现在全国灵活就业人数规模非常庞大，目前人社部门及其他相关部门都在这方面提供尽可能多的一些政策支持。”金维刚说。

三是全力提升就业的技能。金维刚指出，随着现在人工智能的发展，各项新技术的应用，解决目前就业结构性的矛盾需要提升劳动者的职业技能素质。从现在看，就业技能的提升对提高劳动者在就业市场中的竞争力提升至关重要。今年将继续推进技能中国行动计划，聚焦先进制造、现代服务、养老照护等重点领域需求，大规模开展职业技能培训。人社部门对职业技能培训、公共职业技能培训机构提供专项支持，对民营技能服务机构给予支持。

四是全力优化就业服务。今年将持续组织更多面向不同群体、多种多样的招聘活动。

五是全力保证重点群体。金维刚称，今年将强化促进青年就业的政策举措，拓宽市场就业渠道，稳定公共岗位，优化全周期的就业创业的指导服务。“我们在就业创业服务方面，实行全周期服务，同时要进一步做好高校毕业生、退役军人、农民工、就业困难群体等重点就业群体，保障全年就业形势基本稳定。”

出口负面因素有所减弱

今年一季度经济的回升向好，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外贸回暖的影响。海关总署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中国进出口规模历史同期首次突破10万亿元，达10.17万亿元，同比增长5%，增速创6个季度以来新高。

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国际经贸研究室主任张宇表示，中国进出口贸易一季度有所回暖，升级态势在进一步保持。根据实际调研情况，进出口企业反映出来订单的活跃程度也比去年有很大的好转。例如，一季度出口的机电类产品，特别一些船舶类产品出口增长非常快。

图：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国际经贸研究室主任张宇

“从去年开始，‘新三样’就在支撑中国出口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年机电类产品仍在出口产品当中扮演重要角色。一季度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也有较为显著的增长。这表明劳动密集型产品生产的流程、工艺随着技术进步在发生调整。”张宇说。

杨道玲观测的高频数据也为官方数据形成了佐证，一季度我国到港船舶热度指数同比增长0.8%，离港船舶热度指数同比增长0.2%，外贸货运的活力总体稳中有升。同时，港口的货运物流指数也在一季度实现了7.1%的同比增长。

对于当前面临的外部环境，张宇分析，现在全球经济已经逐渐摆脱了疫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消费能力包括供应链的重建都慢慢在恢复，前期外部风险也在逐步消化，乌克兰危机、欧美脱钩断链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同时，美国的加息周期也在逐渐接近尾声，而且很大的预期是美国今年会开启一个降息的空间。随着美元降息通道的打开，可能对于美元的流动性会造成一定的释放，会对中国或者全球总体贸易回暖有一定的刺激。

此外，一些新科技革命，包括数字技术、新能源、新材料也引发了传统生产方式的变革，会衍生出对一些新的生产资料，特别是中间产品的需求，而中国在中间产品方面具有优势。

张宇认为，未来一段时间装备制造业、高技术产品，以及新能源、环保类产品出口值得期待，有望为中国外贸增长提供新的支撑。

房地产市场或需加大政策力度

虽然一季度经济整体回暖，但房地产市场仍在持续探底。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1-3月，全国新建商品房销售面积2.27亿平方米，同比下降19.4%，其中住宅销售面积下降23.4%。新建商品房销售额2.14万亿元，下降27.6%，其中住宅销售额下降30.7%。

图：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长聘副教授赵波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长聘副教授赵波认为，总的来说，房企融资有所好转，但住房需求并未完全恢复，可能需要更大规模政策刺激。房地产在投资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同时也是地方政府预算外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因此，房地产市场稳定至关重要。

赵波提到，目前国家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政策应对挑战，推出了保障交楼、纾困资金等政策，并强调要平等对待各类所有制主体，同时推出房地产项目“白名单”制度，上述措施从新增贷款和落实贷款两方面发力，增强了资金保障。

对于提升消费，赵波认为，关键取决于三个方面：一是提升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提升，特别是居民可以稳定预期的长久收入；二是让老百姓敢花钱、有保障，完善社会收入保障；三是改善资本市场，修复居民的资产负债表。

赵波认为，如果老百姓不再担心自己的收入风险、养老风险、看病贵的风险、上学难的风险，储蓄就会降低，消费信心会提升。“我们应该进一步加大社保的统筹，让各地居民真正平等获得社保的好处。”

（实习生林润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