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货率60%！电商酣战背后，品牌方“炮轰”强制运费险

21世纪经济报道 记者钟雨欣 实习生睢佳 北京报道

“618”大促战火正酣，正是各品牌大施拳脚赚钱的时机，但看似不起眼的运费险，却成为了不少品牌方的心中之痛。 

近日，女装品牌茵曼创始人方建华在微信公众号发文，呼吁有关部门介入打击强制运费险，并列出了该机制的“三重罪”。

记者了解到，今年“618”电商大促期间，不少平台强制要求商家开通运费险，导致退货率上升，增加了商家的运营成本。此外，还出现了别有用心的个人和组织，利用规则漏洞“薅羊毛”，甚至形成了黑灰产。

受访专家表示，运费险本身是多方利好的产物，但平台强制商家开通运费险并不可取，有捆绑销售甚至纵向垄断的嫌疑。平台在电商生态建设中应发挥关键性作用，平衡产业链中的各方关系。

“强制运费险”推高退货率，增加商家运营成本

方建华在文中称，退货运费险初衷是为缓解网购过程中因退换货而产生运费纠纷，提升消费者购物体验，本身是个好事儿。然而，随着竞争加剧，平台为了吸引消费者，将退货运费险逐渐变成了强制性要求，大大增加了商家的经营压力。

“当前，电商平台退货率普遍60%左右，销售到账率仅30%左右，与三四年前60%到账对比，形成巨大反差。”方建华说。

文章中，方建华列举了强制运费险的“三重罪”：

一是强制运费险推高退货率，产生大量无效订单，商家有苦难言。方建华算了一笔账：服装行业一笔退货订单，在没有收益情况下要付出成本约15元，等于商家的广告费，包装物料、快递费的投入直接打水漂。如果按照销售1000万，客单200元，保守算40%退货，损失成本高达30万元以上，连带成本每月损失过百万。

二是强制运费险助长社会不良风气，诱使用户钻漏洞、薅羊毛不当牟利。方建华透露，有同事买了两件衬衫因尺码不合身退货，通过运费险，一笔订单可以赚6块钱。此外，还有人专门租仓库做起“薅运费险羊毛”的生意。

三是强制运费险扭曲了消费关系，激发消费矛盾，破坏用户长期体验。方建华表示，大量退货不仅不利于消费体验、社会资源的有效利用，还造成大量包装物料浪费、打乱生产计划、产生无效成本支出。运费险的强制推行造成商家无效投入增加，占用产品研发上的资源投入。长此以往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消费者越来越难买到好产品。

近年来电商平台竞争愈发激烈，平台除了卷低价外，也在卷服务。比如，据多家媒体报道，淘宝天猫今年1月宣布将升级店铺综合体验评分标准等多项策略。在店铺评分标准方面，将新增“退款拒绝率”、“平台求助率”等指标，将店铺流量与用户体验挂钩。今年电商平台“618”大促，开通运费险也成为了商家参与活动的门槛。

茵曼相关负责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2021年-2023年品牌店铺的退货率呈现逐年上升的状态，从2021年的24%涨至今年的35%，增幅11个点。 

“目前每单运费险的平均金额接近5元，按照目前的退货率来计算，品牌在618大促期间，预计在运费险上投入60-80万元成本。”该负责人表示。

上述负责人透露，退货率升高给仓储库存管理也带来了负面影响。“高退货率将导致退货数量处理费用大增，包装费、退货品检费、上架费、操作费、包装耗材费等加起来接近6元，不仅增加了金钱上的成本，也带来了人力方面的负担。”

“我们想抵制的是平台强制商家开运费险的行为，而非取消消费者的运费险。”茵曼相关负责人认为，强制运费险机制不利于电商生态的健康发展。

钻漏洞“薅羊毛”现象频出，黑灰产成新问题

艾媒咨询CEO张毅表示，近年来电商行业的渠道创新不断，不仅有淘宝、京东、拼多多等传统电商，还有抖音、快手、小红书这类以社交为载体的电商，行业竞争加剧，推流成本水涨船高，给品牌方带来了很大挑战。

张毅补充，在此情况下，强制运费险机制可能会导致消费者轻易退货、乱退货，甚至出现了专门钻漏洞“薅羊毛”的机构，给电商行业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市场行为的原因一定是基于市场本能，也就是驱利。”浙江垦丁律师事务所李晋沅律师表示，当前各大电商平台竞争进入白热化，争夺消费者成为各大电商平台增长的主要动力。

“对于消费者、平台、保险行业、商家来说，运费险其实是多方共赢，但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运费险实行的机制是不是合理、保费是谁来支出。”李晋沅说。

记者搜索社交平台发现，关于“薅运费险羊毛”的攻略很多，这些攻略详细介绍了如何利用运费险机制牟利，比如退货时选择自行寄回，赚取退货快递费与运费险赔偿的差价，甚至有人成立了团队和公司，通过大规模操作来赚取利润，形成了专门以此敛财的黑灰产业链。

也有不少为了“薅羊毛”的消费者轻信这些机构，并因此上当受骗。比如，在“合作”初期，消费者需要在指定软件或者网站购买下单，在前期尝到返利“甜头”后，骗子哄骗消费者投入更多资金进行周转，此后再关闭提现功能，消费者因此货、财两空。有网友直言，这就是打着运费险幌子的“资金盘”。

（图源网络）

“这种‘薅羊毛’的行为涉嫌构成犯罪。之前已经有相关的法律案例出现。”李晋沅表示。

在平阳县人民法院此前公布的案例中，三名男子用2000余个淘宝账号刷单骗取运费险，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龚某、郑某、陈某均已构成保险诈骗罪，最后判处被告人龚某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2万元；判处被告人郑某有期徒刑九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1万元；判处被告人陈某拘役五个月，缓刑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万元。

面对“强制运费险”引发的争议，李晋沅认为，平台机制是很重要的。“运费险本身是多方利好的产物，但是考虑到其成本，需要平台去发挥作用。”

据了解，目前已有电商平台向商家推出运费险优惠政策。对此，李晋沅提到，商家需要的不仅仅是优惠，而是平台对商家的服务和扶持。平台不应为了应对激烈的竞争就一味地将自身的考虑强加于商家。“平台如果只重视消费者而忽视商家，导致商家撤退，那所谓‘平台’也无从谈起了。”

李晋沅还表示，“强制”本身就有捆绑销售甚至纵向垄断的嫌疑。

张毅也提到，在平衡多方关系时，平台要起到关键性作用，承担相应的主体责任，制定合理的规则来协调产业链中的问题，推动整个电商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方建华在文章末尾提出三点呼吁，一是请有关政府部门介入监管，确保平台不会滥用“强制运费险”等政策损害商家利益；二是希望电商平台体察企业经营冷暖，不把“以用户为中心”落实成“增加经营负担”为导向；三是请消费者理性消费，避免恶意退货等行为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浪费。 

“我们需要GMV，但更需要务实的GMV。”方建华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