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委员、天津市投促局局长杨柳：把握外商投资变化新机遇 结合自身优势与特色招引高质量投资丨全球财经连线

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全国两会报道组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缴翼飞 实习生 王嘉琪 北京报道

投资热潮涌动，成为全国两会期间多个省份代表团讨论的热点话题。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对吸引外资和国内投资作出了一系列重点安排。如何看待当前的外商投资形势？如何通过引导投资来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对此，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全国政协委员、天津市投促局局长杨柳。

天津市投资促进局成立一年多来，全市超额完成全年目标任务的105.74%，各区均完成全年目标；落地高质量项目共108个，投资总额逾670亿元，预计年产值或营收近850亿元。

杨柳表示，当前外商在华投资已经发生明显变化，从多年前侧重大规模制造业投资，转向关注中国市场的新技术、新产品及研发成果，新设服务类、研发类等中小企业逐步增多。目前在服务业开放上，天津已有外商独资医院落地。

在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杨柳认为，各地应挖掘自身比较优势与特色资源，避免盲目跟风投资，天津在风电、海工装备、核医药等领域优势突出。对于京津冀协同发展，北京应发挥首都科研优势服务全国，天津和河北要自我提升，挖掘差异化优势吸引北京企业，而且天津与北京在人才等方面应构建更良好的协同模式，利用自身资源优势实现融合发展。

正确认识外商投资的结构性变化

《21世纪》：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要大力鼓励外商投资。有观点认为目前外企在华投资重点正在发生结构性变化，你对此怎么看？

杨柳：外企来华投资，如今和过去有很大不同，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过去中国资金匮乏，在吸引外资时，十分依赖外国企业注入资金。但现在，我们更需要外国企业带来新技术、新产品以及新的研发成果。所以从前那种大规模资金体量的投资数量上确实有所减少，在结构上有所转变。

现在外国企业来中国，十分看重中国市场。因此，我们会发现许多服务类企业，投资规模不一定很大，像游戏行业、医疗板块，以及一些研发类企业，投资规模不大，但一定要进入中国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中国企业竞争力提升，部分外国企业的产品失去了竞争力，或者竞争力被削弱。不管在天津还是全国，都能看到一些企业的变化，比如风电类企业，这类企业产品运输半径长，受距离限制大。而且中国企业近年来发展迅速，产品性价比大幅提高。这些因素致使一些国外产品在中国市场丧失竞争力，最终退出中国市场。所以，我觉得部分外国企业退出中国市场是自然过程，并非完全受地缘政治影响，这也是市场发展的体现。

如今大量企业来中国寻找新机会，包括人才、技术和市场。但与二三十年前不同，中国现在资金状况不再匮乏，基础设施已达到较高水平。所以，这些企业无需进行大规模基础设施投资，不过仍会带着新产品进入中国市场。这就导致企业数量可能增加，而投资规模未必同步扩大。

《21世纪》：目前我国制造业领域外资准入限制已经全部清零，同时还在重点推进服务业领域的对外开放，比如电信、医疗、娱乐等领域。天津后续在这些相关领域有没有进一步扩大开放的计划？

杨柳：中国第一家外商独资三级综合医院——鹏瑞利综合医院已在天津开业，我认为外资医院在天津落地意义重大，展现了我们开放的决心和步伐。

正如刚才所说，中国服务业未来发展机会与空间巨大。中国每年有众多大学生毕业，而制造业很多已采用 “无灯工厂”，对工人需求减少，大量就业机会将集中在服务业。中国人很聪明，我们可以培养更多医生，发展更多旅游业从业者，以及更多从事高端服务业的人才，在这一领域还有很多可做的事。

北京为天津留住和培养了众多人才

《21世纪》：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到要“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天津是如何通过合理引导投资来发展新质生产力的？

杨柳：当下提出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非常及时，也是大家所期盼的。原因在于，如果各地不顾自身条件，盲目跟风某个热门行业进行投入，首先会陷入恶性竞争；其次，对于一些并不适合发展该产业的地区而言，最终有可能造成巨大损失。

我认为，每个城市都需要挖掘自身的比较优势与特色资源，在此基础上，发挥自身价值，构建核心竞争力，进而确定产业布局。

例如，近期有一些企业来到天津，他们发现，天津在风电产业方面优势显著。天津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和码头，且海岸线后方有上百平方公里的工业用地。这些企业表示，随着产品规模不断扩大，大型装备越靠近海岸线越好。然而，许多靠近海岸线的地区存在交通不便的问题，或者后方并非平原。但天津不仅有工业用地，还是平原地形，并且靠近北京，拥有丰富的科研院所资源，在他们看来，这些条件十分优越。所以，天津在海工装备和大型设备制造领域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

浙江海盐有秦山核电站，成为发展核医药的理想区域，一些外资企业和国内企业已在该领域展开布局。

因此，我觉得每个区域都有其独特之处。过去，大家可能会更关注什么产业热门，现在应该首先审视自身拥有什么、能够提供什么，在哪些方面具备相对优势。我认为这是每个区域都必须深入研究的课题。如此一来，每个城市、每个区域都能够形成自身的核心竞争力，打造特色产品和产业集群。从全国范围来看，这样既可以避免重复投资，又能充分发挥各地优势，创造更多价值。当然，我们的目标是先在全国领先，然后向世界领先迈进。

《21世纪》：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及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体”发展的内容。从区域视角看，很多城市担心会面临大城市的虹吸效应，北京作为极具影响力的中心城市，这种情况尤为明显。天津在与北京的人才合作，以及自身人才发展方面有哪些考量？

杨柳：天津在一些领域优势显著。比如，在脑机接口、合成生物等前沿领域，天津实力强劲。而且天津在轻工、化工等传统领域科研底蕴深厚。此外，天津拥有北京所没有的资源，像港口资源，以及大量可用于生产制造的土地。在制造业方面，无论是内资企业还是外资企业，天津的存量优势突出，规模超过北京。

确实，北京在科研、人才培养与吸引人才方面优势明显，众多总部企业汇聚于此。但北京与天津不应单纯看作虹吸关系，北京吸引和培养了大量人才，若没有北京的吸引力，这些人才可能流向其他城市甚至出国。所以，北京实际上帮助我们留住和培养了众多人才。我们要充分利用天津特有的资源优势，让北京的人才和企业家了解天津，知晓天津距离北京仅半小时高铁车程，这里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能实现更好的融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