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影评丨《你好，爱美丽》：从孩童视角解读成长

关尔

无论从片名还是观后感来看，动画片《你好，爱美丽》都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另一部经典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这两部影片都有着非常明显的法式风格，浪漫、绚烂、轻盈；而且都有着一位名叫爱美丽、个性独特的女主角；甚至都在观众口碑里褒贬不一，但奖项提名却相当顺利——目前《你好，爱美丽》已经提名过戛纳、金球和欧洲电影节奖。

影片从小女孩爱美丽的视角出发。某日，在不知道谁的生日那天，或许是家人的忽视让她生出了不满，或许只是一粒尘埃引发了灵魂巨变，总之爱美丽在两岁时突然有了自我意识，“看见”自己正端坐于婴儿车内，旁观着一群人吹蜡烛。而在一场小型的地震后，爱美丽的认知也完成了重塑，她不再是感官混沌、一无所知的婴儿，而是真正睁开了双眼，主动观察起这个崭新世界。

本片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展现了两岁小孩有别于常人、非常奇妙的脑回路。比如，成年人都知道婴儿的自我意识不是天生就有，他们要用很长时间去理解这具身体是“我”，再到“社会我”和“心理我”的层层进阶。而在这期间婴儿有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发育阶段，会认为世界围绕他存在，也会认为所有人都该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但切换到两岁的爱美丽视角，一切科学解释都化为最幽默又直白的呈现：她误认为自己是神，因为所有人都围着她发出各种动静，并且只要她做出一点反应就会欣喜不已。于是她尝试变得格外平静，在出生后的两年里不哭不闹，不说话不认人，很少动弹，只会进食，像一根管子，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是流经她，不会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反馈。

直到在一场他人的生日宴上，她突然第一次跳下婴儿车，试图迈步向前走，她摔倒、想说话，发出的却不是句子，而是毫无意义的咿呀。至此，爱美丽才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手笨腿短、尚未开智的幼儿身体里，离无所不能的神差得远呢！然后她开始变得愤怒不已，开始整日尖叫和哭泣，而父母束手无策，只能打电话把奶奶从老家比利时叫来帮忙带娃，而奶奶最终用一块巧克力才安抚好了爱美丽。别人都以为是小孩爱甜食，但其实真正让爱美丽情绪平息下来的不是巧克力的甜，而是奶奶是第一个视她为朋友而非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的人。爱美丽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愿意与她平等交流的对象。

除了奶奶，另一个将爱美丽视作朋友的是女管家西尾。有了西尾之后，爱美丽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她会讲故事、会教爱美丽写她的名字。而在奶奶去世后，爱美丽看见了父亲落泪，那眼泪像雨一样淋湿着她的心，她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法理解，而妈妈却只告诉她“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奶奶回比利时那天，妈妈也说过比利时是个很远的地方，那么“比利时和死亡哪个更遥远呢”？爱美丽只能去问西尾，西尾并没有含糊其辞地打发爱美丽，而是告诉她什么是人类的生死，同时也教会她如何面对悲伤。

西尾和爱美丽相处不到半年，俨然已经成为爱美丽人生回忆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家人在海滩游玩，她要为西尾专门带回装满“快乐”的玻璃罐，爱美丽讨厌鲤鱼、喜欢下雨，这些细节都只有西尾知道，甚至她学会的第一个词，都是西尾工作用的吸尘器。

在西尾的教导下，爱美丽越来越聪颖，但她天生的超高配得感和神奇脑回路依然时不时幽观众一默。比如在她开口说话后，家人们热切地鼓励她叫出爸妈哥姐，但在小小的爱美丽眼中，便又成了“我是世界中心”的佐证，并且开始了不受拘束、天真烂漫的想象。每一个孩童气的小巧思都新奇又可爱，而且在动画的呈现下更显浪漫。她一口气可以吹散冬日冷雾，吹出春天的五彩斑斓，她一声令下所有植物便都张开了花瓣，她想走入海中便能如摩西般分海，她想留住美好，玻璃罐里便真的能飞出金光闪闪的回忆碎片……明明只是小孩子天真的误解与幻想，被动画化后却如此温馨感人。

爱美丽的美好童年结束于三岁生日当天。那天，西尾要离开、父母要带她回比利时，而父亲补偿给她的生日礼物居然是三条鲤鱼——因为家人误以为她喜欢鲤鱼，还承诺未来每年都会让她多养一条。

贪吃的鱼嘴仿佛要将崩溃的爱美丽也吞食入腹，跌入水中的孩子不断叩问：我爱的一切都会离去吗？直到西尾教过的人生哲学再次将她从悲痛中打捞起来，可以用美好的记忆留住一切。影片看到最后时，其实才慢慢可以理解作者为何要写这么一个叙事性不高，可信度也不强的童话故事。

这部动画电影改编自编剧阿梅莉·诺东的自传体小说《管子的玄思》，有人称她是“杜拉斯之后欧洲屈指可数的女性文学天才”，她的每本作品都高居各大文学畅销榜首，创下了法国出版界的奇迹。而这本小说据说取材自她的童年经历，但出版后被很多人质疑真实性，两岁小孩真的可以记住这么多经历吗？那些神奇际遇又有多少文学性的美化？

但爱美丽最后的顿悟可能就是答案。外界如何认为并不重要，因为从一开始这部影片就只是她留给自己的“玻璃罐”，那些金光闪闪的瞬间，只有懂她的人才能看到。这部电影给人的感觉亦是如此，整体或许天马行空，但有几个瞬间让人惊艳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