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itter门口的野蛮人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江月 上海报道 以一只小蓝鸟标志著名的Twitter门口，站着被称为“钢铁侠”的埃隆·马斯克。

在一场股权收购案里，如果管理层和收购者意见相左，很可能会演化出一场“恶意收购”，而收购者会被称为“门口的野蛮人”。

埃隆·马斯克会成为“门口的野蛮人”吗？

过去几年，埃隆·马斯克充分展示了自己对社交媒体的好恶。他公开批评Facebook，不去触碰短视频，但选择了在Twitter发声，而且堪称狂热。他丝毫不遵守大公司高管“谨言慎行”的传统规则，而是“日发Twitter好几（十）条”，成功地利用社交媒体扩大自己公司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当然，马斯克此举也多次掀动了公司股价的大幅波动，还曾触犯证券监管法律。

不过，马斯克并不满足于只做Twitter的超级用户。从今年1月31日开始，他持续在两个半月中增持Twitter的股票，直到收集起9.1%股权，成为Twitter的最大股东。

他甚至不满足于成为股东、拥有投票权。美国当地时间4月14日，马斯克“加码”对Twitter的兴趣，提出计划出价414亿美元全资收购，私有化Twitter。下一步，他还计划改变Twitter的运行代码、发文规则，目标是“成立一个新平台”。

人们曾经用漫威的“钢铁侠”形容马斯克。但在4月14日开始的这一刻，马斯克站在Twitter董事会和管理层的对立面，一场金融界里的“野蛮人收购”，似乎正在拉开序幕。他这次的形象也许并不像“钢铁侠”那样正义和聪明。

来者不善

当地时间4月14日，鹰派的美联储表态再次让美股市场疲软，大多数股票当天都下跌。不过，Twitter的股票先升后跌，在这一天里赚足了眼球。

自去年3月以来，Twitter的股价从每股80美元一路下跌，至今几乎“腰斩”，今年3月里的日交易量不过千万股水平，换手率大约是2%。但在4月14日单日，这只股票的交投量达到2.57亿股，投资者手中超过三成的股票在这一天经过了买卖。

开盘之前，该股先是暴涨15%。但开盘后一路下跌，至收盘反而倒跌1.68%，收报每股45.08美元。一些美股投资者开始放话称：“Twitter已经沦为一只meme股票。”

2021年年初的“散户大战华尔街”中，很多股票的升跌“全凭论坛一句话”，被称为meme股 。如今，Twitter股价“全凭马斯克Twitter一句话”。

埃隆·马斯克是如何影响Twitter股价的？当天清晨6点多，SEC（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网站上挂出了马斯克收购Twitter的要约公告。与此同时，马斯克也发出了当天的第一条推文：“我给了一个出价。”

马斯克宣布，愿以54.20美元/股的价格现金收购Twitter。Twitter当前总股本为7.64亿股，以此推算，马斯克对Twitter的估值达414亿美元。这个价格较4月13日收盘价45.85美元溢价18%。

马斯克还致信Twitter董事会主席Bret Taylor。他称，认为Twitter当前的模式无法推动其实现社会意义，因此需要私有化。他还说，如果Twitter不接受全购方案，他可能会考虑卖出股票。

华尔街对马斯克的表态感到吃惊，因这其中有“来者不善”的意味。也就是说，Twitter的股东要么按照马斯克的出价接受要约，要么就等着马斯克大举卖出股票导致股价崩塌。细细解读之下，原本高开的Twitter股价，在当日反而一路被卖出，越卖越低。

Twitter公关

在过去几年里，很难统计马斯克到底发过多少条Twitter。

有一些统计反映，一天里他在清晨4点至6点之间最不活跃，其余时候，他随时随地可能在Twitter上现身。马斯克对Twitter的驾轻就熟，令他不仅成功地为自己的公司代言，而且经常能引导舆论方向。

在4月14日发完公告之后，马斯克一如往常，继续展开了“Twitter公关”，和Twitter网友聊起了这次的收购。

有网友将Twitter的股东表态发给他。其中，沙特王子Alwaleed bin Talal公开表示，反对马斯克的收购。这位王子的投资公司Kingdom Holdings Company是Twitter最知名的早期投资者之一，在2011年12月Twitter未上市之时，就投资了3亿美元。

马斯克则回复称：“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是他现在直接或间接地持有多少Twitter的股份？第二是这家公司对于新闻言论自由的看法是什么？”

有网友表示，担心他私有化Twitter以后的公司治理问题。马斯克回答说，会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尽可能保留更多的股东。

有网友认为Twitter的董事会将阻挠马斯克收购，马斯克回复称，希望董事会按照股东意愿而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去做决定。

当新闻报道传出，Twitter已经聘用高盛等投行作为交易顾问时，马斯克转发网友的高盛证券投资部报告，其中显示高盛的投资部由于不看好当前推特的经营，而将Twitter的投资评级下调至“跑输大市”。

在公开了全购意愿后，马斯克就像是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主动站在了Twitter董事会和管理层的对立面。

事实上，尽管是一个深度用户，但马斯克对Twitter的不满由来已久。

就在3月，他多次发推文点评Twitter的运行。比如，他询问用户“是否想要一个编辑按钮”，又建议Twitter应允许付费服务用户使用虚拟货币进行支付，账号也应该得到相应的“认证标识”，同时免受一切广告烦扰。

他甚至还质疑“Twitter已死”，因为Twitter上粉丝数量最高的前十个账号，已经很少发推文了。比如，排名第6的乡村歌手泰勒斯威夫特已经有3个月没有发表任何内容，而粉丝数量1140万的加拿大歌手贾斯丁比伯，在过去一整年中只发表了1则推文。

“Twitter已死？”

顶着和Facebook类似“社交龙头”光环的Twitter，其实在资本市场上一直缺乏魅力。

归根结底，市场在怀疑Twitter的玩法，它的内容似乎不像短视频那样“有毒”、让人沦陷，治理方式似乎也缺乏力量。不得不说，马斯克那句“推特已死”的质问在市场上还挺有共鸣。

Twitter、twitter，英语里这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代表“说说闲话”。Twitter成立于2006年3月，比Facebook迟两年。可以说，Twitter是“微型博客”的始祖型公司，它“出生”后不久，就获得了资产管理公司Benchmark和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的投资。

Facebook在2012年5月上市后，Twitter的上市也排上了日程。在2013年11月7日登陆纽交所的第一天，Twitter大涨，当天收盘价为44.9美元，较发行价26美元上涨73%，市值达到310亿美元。由此足见，当时Twitter风光一时。

然而，经过8年多，在2022年3月，Twitter的股票市值大约还在310亿美元的水平。这期间，Twitter更曾经股价“潜水”，在2016年4月创造出每股13.7美元的“惨淡”报价。

也有人曾经想要收购Twitter。2016年9月，市场就传出消息称，谷歌、微软、Salesforce、Verizon和迪士尼将组团收购Twitter。

那是Twitter的“至暗时刻”，当时市场对Twitter看空情绪强烈。一方面，自从2013年上市以来，该公司业绩不佳；另一方面，用户在Twitter上发布骚扰、种族歧视、虚假新闻等信息，Twitter公司的处置似乎非常软弱。

最终，那则被放出来试探市场温度的消息，很快就随风飘散、不了了之。

这几年来，Twitter也在不断地变化自己的风格。最明显的是，这家公司开始从“无为”转向“有为”。

比如，它立场鲜明地封杀了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账号，并删除那些质疑大选舞弊以及新冠疫情和疫苗的虚假信息。

马斯克质疑Twitter已死。当下是否是其起死回生的转折点？

革新治理

去年2月，Twitter单月暴涨了52.5%。该公司的管理层做出了有史以来最雄心勃勃的发声，向市场宣布，到2023年底，Twitter希望日活用户数从当前的约2亿增加至3.15亿，年营收翻番至75亿美元。

Twitter创始团队成员之一、当时回归CEO位置的Jack Dorsey对投资者承认，Twitter过去几年的问题包括“行动迟缓，缺乏创新精神，不受信任”。

Dorsey称，Twitter正在进行改革，以期更快地推出新产品，周期将从几个月缩短至几周。

当时，人们发现，Twitter正在从一个“社交平台”向“兴趣平台”转型。事实上，人们早就发现Twitter的社交功能很有限，人们很难像在Facebook上一样招呼自己的亲人、朋友关注自己。

Dorsey也指出，因应转型要求，公司工程师的未来工作重点，是帮助用户发现感兴趣的话题，而不是无休止地下拉屏幕。

此外，Twitter也力图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去“净化”环境，希望能将那些具有争议、让市场不满的言论从平台上去除。

让人关注的是，Twitter还开始推进“账户变现”。2021年6月，公司开发出super follows功能，这令发推文的人可以向粉丝收费，每个月收取2.99美元至9.99美元不等。2021年8月，Twitter又推出了Ticketed Spaces，这有点像收费直播间，门票1美元至999美元。

总而言之，当前正是Twitter锐意改革的过渡期。Twitter的管理层向投资者描绘了一幅更赚钱的前景画卷，称在价值1500亿美元的数字广告市场里，Twitter目前的份额还不到3%。展望未来，它希望能更精确地把握用户的“兴趣”所在，从而增强来自电商的广告额。 

对抗管理层

马斯克的要约及不满，与Twitter现管理层的锐意革新，似乎来了个“大撞车”。

在4月14日，市场嗅到了硝烟的味道，种种传闻四起。在“野蛮人收购”升级来临之际，还有哪些因素会激发这种进程？

4月14日，有市场传闻称，Twitter董事会正在考虑释出“毒丸”计划。“毒丸”的玩法有很多，抑或稀释“野蛮人”的股权，抑或提高公司债务，抑或从管理层入手、让新来者“无兵可用”。

然而，马斯克和Twitter的关系真的会如此剑拔弩张吗？事实上，使用“资本的力量”迫使公司作出改变，这真不是马斯克的创造，而是Twitter股东在过去重复上演的戏码。

这要从Twitter的股权结构说起。“同股不同权”广受科技创业界的青睐，它可以令管理层在不断融资、稀释股权的情况下，依然保有投票权、控制权。然而，Twitter的管理层却一直没有用上这个工具。Twitter至今保持了“同股同权”的股权结构。

因此，在过去几年里，Twitter的投资者能够不断用“资本的力量”推动Twitter“易主”。如今，轮到马斯克使用“资本的力量”了。

值得留意的是，马斯克此举，甚至还有“替兄弟报仇”的意味。Twitter创始团队成员之一的Dorsey，和马斯克一直关系不错。他们有不少共同兴趣。首先，两人都被称为创业天才，马斯克手里有包括特斯拉、第一太阳能、SpaceX等多个公司，Dorsey也先后将Twitter、移动支付公司Square带领上市；马斯克是Web3的“信徒”，相信并投资区块链，Dorsey也是如此。

Dorsey在2006年帮助构思了Twitter，最初担任首席执行官直至2008年。不过，Dorsey是一个具有争议的管理者，联合创始人Evan Williams曾指责Dorsey是一个糟糕的经理人，没有足够关注Twitter的盈利能力。

不过，Dorsey在2015年10月成功地回到公司第二次担任CEO，这一次时间略长，直到2021年11月才辞任。然而，Dorsey这次却是被“资本的力量”赶走的。

表面的说法，是Dorsey曾在2020年表达过希望搬去非洲住六个月，而且当时他也成立了另一家公司Square，两边兼职似乎有些分身乏术。

结果，投资公司Elliott Management勃然大怒，要求Dorsey辞职。需要指出的是，Elliot的老板Paul Singer是一名共和党的支持者。

当前，取代Dorsey担任CEO的是现年37岁的Parag Agrawal，他此前担任Twitter的CTO，也是一名工龄超过10年的老员工。

马斯克和Twitter之间的故事，将向何处发展？市场上有很多猜测。更多的投资人也很有可能在未来陆续现身，他们也许是对Twitter真的有兴趣，但也可能是为了抬高Twitter的价码，或者让马斯克知难而退。

但不要忘记马斯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2003年7月，工程师马丁·艾伯哈德和马克·塔彭宁创立一家以电为动力的汽车公司，命名为特斯拉。而马斯克在2004年以A轮投资者的身份进入这家公司，如今，他的名字和特斯拉紧紧地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