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两会访谈｜省人大代表曲建：粤港合作升级3.0版本，支持前海建设粤港澳单一自贸试验区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梁施婷 实习生戴斯远、周可莹 广州报道

1月15日，广深港高铁香港段高铁时隔三年后恢复通车，粤港澳合作互联互通不断加快。

今年广东两会，广东省人大代表，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副院长、前海分院院长曲建带来两份关于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建议：一是以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为突破点，与香港高校共建粤港科教创新生态圈；二是在前海建设粤港澳单一自贸试验区，推动粤港澳深度合作。

今年的广东省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加快建设世界级湾区、发展最好的湾区”，广东将纵深推进粤港澳大湾区、深圳先行示范区建设，高水平建设横琴、前海、南沙三大平台。同时，广东也将推进粤港澳大湾区高水平人才高地建设，携手港澳链接全球高端创新人才。

曲建在广东两会期间接受了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他认为，粤港合作已经进入3.0版本，从制造业、服务业的合作进阶到创新领域的合作，这要求更加弹性化的管理制度，也顺应了更加开放的自由贸易体系的要求。

“对照RCEP的自贸规则，我们还有6个领域没有开放；而对照目前最开放、最高标准的CPTPP自贸规则还有9个。”曲建认为，加快探索自贸规则的衔接已经迫在眉睫，广东可利用前海与香港探索一套无阻碍的要素便捷流动的制度安排，以此将经验复制到更多自贸区，例如探索粤港澳共同关税区、试行港澳资企业“内资化”待遇等。

前海应率先对接CPTPP规则标准

南方财经：你建议以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为突破点，与香港高校共建粤港科教创新生态圈，为何如此关注科教创新？

曲建：上世纪80年代，粤港合作主要是制造业合作，我们称之为1.0版本。2000年左右进入到2.0版本，最主要是服务业合作。如今粤港合作已经进入到3.0版本，即开展创新领域的合作。

在1.0版本的时候，我们把“物”管好就行，到2.0版本我们开始管资金，3.0版本则是以高校为主体的合作。如果拿着当年管理制造业的方式来推进深港高校的合作就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高校的老师、学生要在两地频繁来往，科研的设备随时可能要带过去、拿回来，这就需要一种弹性化的管理。

按过去的思路，也要先拿出一个实验的场景，我们才能摸得出来有哪些需求、哪些解决办法。现在比较好的试验地是龙岗的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那里有不少的国际院校。如何保证人员、资金、设备、信息高效便利流通，这些问题要提到日程上来。

我建议成立“粤港澳大湾区政产学研用资联盟”，通过定期召开联盟会议，共同推进并解决在科技创新合作当中面临的关键问题，强化区域合作中科技创新合作的战略地位。

同时，我认为有必要研究推动促进粤港澳科技要素自由流动的相关政策在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先行先试，探索实施“口岸属地协同监管”模式，建立“白名单”科研物资的分级分类监管制度，探索在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设立保税物流中心（B型），设立深港跨境医疗服务“三通”（医疗服务通、港澳药械通、费用支付）试点医院。

南方财经：你建议在前海建设粤港澳单一自贸试验区。前海升级为单一自贸试验区的必要性是什么？

曲建：广东对外开放的步伐将会越来越快，特别是对外开放的大门将会越来越大。应该说，广东一直在对外开放领域上走在全国前列。

我们上世纪80年代起的对外开放是一个外向型经济的对外开放，到2001年中国进入第二个阶段，在WTO规则下的对外开放。在3.0的新时代，无论是对投资还是对要素的管理，比WTO的规则更加自由便利化。在区域性自贸体系新规则、高标准开放的情况下，广东如何走在前列？

要知道开放是有风险的，所以广东先要拿出有比较有实力的地方率先走出去，率先融入到区域性的国际自贸体系之中去竞争，去衡量、打造、提升自己的能力。

比较下来，比较好的地方是前海自贸试验片区。广东可以在众多自贸试验区中，率先把前海推出去，让前海与香港探索一套无阻碍的要素便捷流动的制度安排。如果前海能够闯出一条新路，在3.0版本的区域自贸体系开放的环境下，依然能够蹚出一条成功之路，那这些经验就可以向其他地区复制推广，我们才能在开放之路上行得更稳、走得更远。

因此，我认为可以在前海试行粤港澳三地关税同盟模式，切实推动粤港澳三地货物贸易自由便利。在启动区内建立“一线放开、二线管住、区内自由、联动探索”的分线管理体制机制，试行关税同盟，打造粤港澳共同关税区。

在启动区内，试行港澳资企业“内资化”待遇，建设粤港澳三地统一大市场。比如，支持启动区在CEPA框架下自主制定面向港澳的负面清单，尤其是开放服务贸易“大门”，试行“短负面清单+非违规不干预”的管理模式，给予港资和澳资企业完全国民待遇。

高质量发展要启动第三、第四、第五驱动力

南方财经：前海承担深港在服务业合作方面先行先试的角色，接下来的探索有哪些重点？

曲建：广东与香港签署了CEPA协议，CEPA中大概涉及了28个专业服务业从业人员的开放问题，我们已经完成了14个，还有14个正在进展中。

比如，大家对金融业的开放有一定担忧，如果全国一起开放，这种担忧是实实在在的。但我们可以学习迪拜经验，建立一个小的离岸金融特区，把离岸资金和在岸资金分账户管理好，观察离岸资金如何波动，学习如何控制住风险点。

前海已经从过去的14.95平方公里拓展到了120平方公里，为了实现更有效管理，拓展区里面可以拿出一部分地区作为一个启动区，依托启动区的基础条件，承载粤港澳单一自贸试验区的贸易、投资、资金往来、人员流动自由便利，开展与港澳的规则衔接、机制对接。

在启动区内，前海可以率先跟香港实行开放型的规则的设计，通过电子围网管理，探索新的海关监管模式，管住物。同时我们也可以在围网区内实行人脸识别系统，实现无感化通关。

跨境数据流动建设方面，我们也可以根据现代服务业发展和国际开放合作需求，在启动区内探索开放国际互联网接入服务，积极建设国际通信专用通道，实现与纽约、伦敦、香港等国际金融中心实时对接。

南方财经：广东要建立世界级的湾区，三大平台如何形成更大合力的地方推动集成式改革？

曲建：广东有三个粤港澳合作平台，一个深圳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这是一脉相承、相互支撑的体系。就像一支军团出去作战要有分工，要有排头兵，也要有后方的知识体系。

同样，新一轮的开放也需要有分工。我们把条件最好的拿出去先行先试，成功后再把经验传导到后方。这也是对后方的保护，同样后方也可以作为前方的支撑。当前方提出需求时，后方如何给予产业经济政策的支持，这都需要在场景实验之中去探索。

推进集成式改革就是这些“实验场”重要的作用。

为什么这么多年改革经验还没有打通？这说明本身是有“肠梗阻”的因素的，只有把它们推到最前方，通过外部开放的压力，形成内部改革的动力，不然大家永远停留在一个水平，总是没有形成集成化的、综合性的、大踏步的改革一套方案。

国际经济形势风高浪急，但风高浪急不意味着我们不出去。中国之所以要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就是需要一个城市走在别人前面，有效地把自己的产品输送出去、把别人的资金引进来、把世界各地的人才导入进来，这是示范城市必须要拥有的能力。中国开放的大门肯定会越开越大，外部环境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不断变化，甚至会面临挑战，我们不能因此不走出去了。

南方财经：围绕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建设最好湾区的目标，未来湾区改革的方向或在哪些地方？

曲建：第一，今天湾区的发展是高质量发展，就是过去依靠劳动力投入、资本投入的双动力模型，基本上告一段落。现在高质量发展要发动第三、第四、第五个推动力。其中，第三推动力是科技创新，技术进步能够推动经济增长；第四推动力是教育创新能够带来人力资本的红利；第五推动力是制度创新。深圳和广州已经开启了第三推动力，正在推动着向制度创新、教育创新。其他的地区也要开始陆陆续续沿着这个发展的方向，赶快进入到高质量发展的轨道。

第二，是要深化改革开放。广东已经进入到了一个高质量发展阶段，人财物产供销这套管理体系要随着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而变，不能还在停留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管理方法去管那些高科技产业。为了适应产业体系的转型升级，我们的体制机制都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和适应。而且广东的经济体量已经达到12.8万亿元，这么大的经济体量如何管理的问题，这都摆在了我们面前了，所以要深化我们的改革和开放。

第三，我们还要想到地区之间是不平衡的，缩小地区差距的过程本身就是经济发展，就是机遇。穷的地方富起来，可以为富的地方带来发展的空间，这里面既包含着市场的需求空间，也包括供给的土地空间。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刘黎霞、柳宁馨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