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机器人行业进入发展关键拐点:“人工智能”成新转机,机器“成人”有待商用检验

21世纪经济报道 21财经APP 丁莉 广州报道
2024-04-02 20:55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丁莉  广州报道

3月,“人形机器人第一股”优必选飙涨,截至3月30日,其当月股价涨幅已达131.53%,让业界重新看到了这一细分行业的风口。

事实上,自去年起人形机器人大事记就明显增多,优必选上市、傅里叶GR-1打响“量产第一枪”……国内约20家厂商发布了有关产品;政策也进入爆发期,《人形机器人创新发展指导意见》正式出炉,中国已至少有11个省市把人形机器人纳入了将重点发力的“未来产业”。

随着多方入场,人形机器人产业发展难题也逐渐凸显:一面是巨额研发投入,一面是缓慢的商业化进程,高成本、低销量、负盈利环环相扣,这种情况下,人形机器人的“靴子”落地究竟还有多远?

跨界者冲入火热赛道

正统的人形机器人玩家大体都沿着“柱体轮式—多足拟生—双足人形”的道路演进,或在一定程度上并行布局。

宇树科技的初代产品也是四足机器人;追觅科技以各类扫地机器人起家,机器狗Eame One和人形机器人先后诞生于2021年和2023年;优必选第一代人形机器人Walker诞生前,也有向商用轮式机器人拓展;达闼机器人规划的产品谱系,亦包含了人形轮式、双臂轮式、双臂四足、人形双足(家庭保姆)四代服务机器人产品……

因为在机器直立的过程中,有关稳定性、步态规划与协调、人机交互、能源与动力系统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其中,“大脑”往往被看作生态链的“七寸”。超级机器人研究院执行院长俞祝良认为,当下人形机器人同人工智能产业实际已密不可分;它既站在人工智能的下游,也成为人工智能的最佳载体之一。

因此,从Open AI到谷歌,大模型领域的明星企业都或多或少地涉足了人形机;而故事的另一面,人形机器人企业也往往是对大模型最热情的一批。

2023年7月,达闼机器人基于海睿AGI平台,发布了业界首个机器人多模态大模型RobotGPT;优必选也打造了具身AI大模型,其创始人兼董事长周剑透露,公司开发中的家庭陪护机器人在植入大模型后,更能读懂人类情绪,输出符合场景的表达,“人形机器人一定会是AI时代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而人形机器人这条赛道的扩容显然还在继续。新挤进的玩家中,跨界者众数。

在汽车行业,特斯拉基于自动驾驶领域技术优势的“擎天柱”已取得长足进步,目标之一是取代重复、密集的人力劳动;家电巨头戴森扩招千人、重注50亿英镑冲入赛道,计划推出可做家务的消费级机器人;此外,华为、小米也先后有成果释放……各具优势的跨界者预计将为行业带来更大竞争。

这进而带来技术与专利的爆发。据人民网研究院统计,中国已成为人形机器人有效专利量最多的国家,累计申请量达6618件,8年间增长了25倍;其中,优必选也以763件人形机器人有效技术专利量居全球魁首。

工信部《人形机器人创新发展指导意见》提出,作为科技竞争的新高地,人形机器人有望成为继计算机、智能手机、新能源汽车后的颠覆性产品。前仆后继的蜂拥者似乎恰好是对这句话的现实写照,也从侧面印证了产业关联度之广。

“热度攀升意味着研发生态正在完善,但也应警惕一哄而上、重复建设而导致的资源浪费。”俞祝良提示,政策应予以更有序的引导,使资源向缺链环节倾斜。

目前来看,从上海争取人形机器人国创中心落地,到北京发出“全国人形机器人生态联合体”倡议书,再到深圳筹建广东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以联盟为载体的规整、协调已经开始,行业或将从蒙眼狂奔的时代迈向有组织式发展。

新一轮竞争将聚焦成本

事实上,人类有关“机器成人”的梦想由来已久,却也波折重重。

人类历史上第一台人形机器人诞生于51年前的日本,由早稻田大学研制的WABOT-1配备了视觉、听力装置,可以模仿人类简单行为。

此后,本田、丰田、索尼等纷纷下场。其中,本田的ASIMO已能够行走、跑步、跳跃、舞蹈,以及进行简单的交流和手势识别。然而,2018年,本田突然宣布停止ASIMO的研发,并解散了相关团队,人形机热潮一度冷场。

事实上,ASIMO“梦碎”折射着行业的深层次矛盾——基于不成比例的高研发与低销量,对多数人形机器人企业来说,盈利与存活仍是紧迫的现实问题。

以优必选为例,过去四年中,其研发投入达4.29亿元、5.17亿元、4.28亿元、4.91亿元,占总营收比重长期维持在40%以上;此外,关键零件如传感器、无框电机的单机价格就达数万元,而一台人形机往往由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零件构成,原材料或辅料的价格上涨,也加剧了企业成本上行、盈利收窄。

巨额成本进而使人形机器人价格居高不下,牵制住其销售与推广。Walker系列平均售价仍高达598.8万元,近三年间售出仅10台。周剑坦言,人形机器人的产业链很长,量产实现之前,高制造成本将是重要阻碍。

双重掣肘下,优必选陷入“增收不增利”泥潭,4年间已累计亏损了超过38亿元,且亏损数额连年增长,仅2023年亏损额便同比增加28.17%。技术升级与财务稳健失衡的背景下,上市也成为其“补血”必需的选择。

基于此,新一轮竞争将聚焦在成本上。

目前,自研替代、更换供应商、优化结构件的企业努力已在进行,价格走低的趋势逐渐显现出来

但短期内,靠人形机器人“养家糊口”尚不现实。“对绝大多数企业而言,人形机器人目前仍仅作为技术储备的象征,或者吸引资本的手段。”俞祝良表示,相关板块仍处在烧钱阶段,靠其他业务赚钱‘养’人形机器人仍是主流。”

优必选2022年年报显示,其教育和物流机器人及解决方案、消费级机器人及硬件设备构成支柱业务,合计占比超过九成,尤其教育板块贡献了半壁江山;达闼机器人副总裁、广州公司总经理王恩玺也透露,人形机器人仍处于产业化初期,公司“云网端”架构提供了多维度的经营收入来源。

站上商用的十字路口

3月6日,优必选股价“猛抬头”,大涨88.13%,达成上市以来单日最大涨幅,强劲势头还在随后维持了多日。

上涨节点恰好发生在Walker S在蔚来车厂“实训”视频发布之后。视频中,该工业版人形机器人已经参与到门锁质检、车灯盖板检测、安全带检测以及贴车标等工作中去。资本重新看到了人形机器人商用落地的曙光。

从去年起,有关“人形机器人商用元年将至”的呼声便被推高,但在多位业内人士看来,人形机器人距真正落地还有较长一段路要走。

首先,技术与成本仍是人形机规模化商用需要跨越的第一层藩篱。

“成本问题从另一个维度来看,是技术成熟度与价值创造力的问题。”王恩玺表示,因此,对企业来说,有两件事要同步推进:一方面,继续优化技术,使人形机器人工作效率有效提升;另一方面,通过供应链管理和规模量产实现成本控制。

从“能走路”到“会干活”之间,人形机器人的多算法协同能力仍待提升,换言之,即让机器人的感知、认知、决策、执行形成有效闭环;此外,续航、散热及双手称重抗压性亦需改进,这又需要从电子信息到新材料的配套产业协同突破。

他进一步强调,无论是产品迭代还是量产,都一定要面向应用场景进行,“事实上,人形机器人的主要技术问题已从‘有没有’过渡到‘优不优’,接下来的任务在于,在技术与落地之间寻找一个折衷点,将海量研发转化为产品。”

周剑也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在人形机器人通往现实的路上,单纯的硬件或软件已不再构成首要阻碍,当下最紧迫的是,找到切入场景,实现规模化应用,获取海量的数据反馈,以此催动产品迭代和成本下降。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或可以扮演先导者的角色。俞祝良认为,鉴于人形机器人仍处在高投入、高风险阶段,以政策手段弥补趋利避害的市场行为是必要的;政府可尝试以部分基础设施场景为切口率先应用,进而形成示范推广。

《人形机器人创新发展指导意见》为人形机器人划定了三大应用场景——特种、制造业和民生领域。其中,3C、汽车等劳动密集的制造场景格外具有吸引力。无论是Figure、波士顿动力,还是优必选,机器人“实训”首选场景都是汽车厂。

此外,业内普遍认为,护理、家政等商用服务将是距离人形机器人最近的市场。

以达闼为例,其人形机器人目前主要集中于商业导览、接待以及相关教育培训等场景;据悉,接下来,公司计划考虑以租赁模式对冲价格阻碍、进一步打开市场。从商业模式上着手,突破商用困境,或将是一个有益而可行的开始。

人形机器人的商用之路注定漫长,但无论如何2024年都将是人形机器人发展的一个关键拐点:不同链条上的玩家相继冲入,赛道逐渐开始摆脱仅有巨头下场的状态,政策关注、技术升级与产业链验证持续进展,生态进一步催熟,蒙眼狂奔的时代或将结束,转向更有序、有组织性的动作。

(作者:丁莉 编辑:何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