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财观察｜深中通道“满月”：从消费引流到产业留人，珠江口两岸人口格局渐变？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郑玮   实习生陈芷欣   广州报道

“妥妥的半小时生活圈，早上从中山买杯咖啡到深圳还是热的。”“实测，从深圳宝安隧道往返中山翠亨，只需要32分钟。”“深中通道初体验：中山一日city walk”“都开通一周了，结果还是上桥就堵？！”“珠江口，旺不可言。”......

自6月30日首辆粤港直通巴士驶过伶仃洋以来，深中通道全线通车已满一个月。

在虎门大桥、港珠澳大桥、南沙大桥等跨海工程此前相继开通后，这条全长24公里、车程约30分钟的新通道，再次牵起了珠江口东西两岸城市群，也随之在社交平台上燃起一轮“打卡”热潮。

从百度地图迁徙数据看，6月30日~7月29日，流向中山的人口占深圳总流出人口的比重基本保持在3%左右，中山总流入人口中来源自深圳的人口占比则维持在7%以上，其中每周末“占领”中山的深圳人数量比长期突破两位数，显著高于深中通道开通前一个月的平均水平。

超级工程的开通直接拉高了深中两地人口流动的短期热度。如果把观察的时间维度进一步拉长，“一桥架西东”的深中通道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珠江口两岸长期“东重西轻”的人口分布格局？更关键的答案或许还藏在产业之中。

“未来有机会的话也会考虑搬到中山常住，主要还是看公司发展前景。”深中通道开通后，深圳纳才人才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简称“纳才人才”）位于火炬高新区的新公司也将于7月底完工，纳才人才经理李致岐向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透露，“我们过来主要是看中了中山未来在高端人才板块有比较大的发展机会，加上深中通道进一步便利了两地商务往来，预计明年公司产值有望突破1亿元”。

深中两地人口往来热度攀升

在深中通道通车以前，从深圳到中山需要绕道东莞、广州，经虎门大桥而过，全程两小时左右。长距离车程直接影响人口流动意愿，仅就6月（深中通道开通前）珠三角九市人口往来热度数据看，相比于同处珠江东岸的惠州和东莞，乃至同为人口虹吸中心的广州，中山一定不是深圳人的周末出行首选地。

而在这座超级工程开通以后，格局出现了新变化。

在深圳和朋友相约周末出游的朱琳就在深中通道开通当天到中山体验了一把“city walk”，“当天刚好在通道入口附近，也是15：30左右看到通车的消息，觉得1个多小时的往返时间完全来得及，就想着跨海去体验一下中山的美食”。

与朱琳一样选择周末到中山来个短途旅行的游客不在少数。百度地图迁徙数据显示，6月30日深中通道开通后的每个周末，“占领”中山的深圳人口数量占比基本都突破了两位数，相较于深中通道开通前一个月两地人口往来热度有了明显提高。

就中山本地而言，深中通道开通以来（7月1~28日），全市共接待游客367.30万人次，同比上升128.52%，其中过夜游客108.23万人次，同比上升66.25%，实现旅游收入25.45亿元，同比上升99.10%。

游客或许是深中通道带给中山的第一份“礼物”。而张辰则选择了“一步到位”，将家搬到中山。

“我们夫妻两个人都在深圳南山上班，把房子买在了中山的马鞍岛，选择两地通勤主要就是因为不想再搬家了。两地通勤费一天140多元，一个月22天工作日算下来通勤费用大概3000多元。这个价格在南山也租不到什么合适的房子，搬到宝安通勤时间也很长，加上房租和住房质量也不满意，所以更想住进自己的家，更舒适。”张辰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回想深中通道开通以来往返两地的高频通勤体验，张辰觉得“还不错”，“7月1日早上我们第一次从中山到深圳通勤上班，当天天气不错，我们7：20就出了门，一路畅通。相比于以前住在沙井，通勤时间没有很大变化，有时候还缩短了，通勤成本虽然增高了不少，但也相当于抵用房租了。这个状态在我们夫妻两人工作稳定的情况下是可以持续的。”

人口往来加速背后，双城的各类互动也愈加密集。其中，为了迎接超级工程带动下向中山涌来的人口红利，目前中山就已经有超过110项人社服务实现“深中通办”，涵盖社保、就业、入户、档案、职称等多个方面，覆盖全市286个合作银行网点、29个镇（街）网点、290个村（居）网点，打造“无感迁移”的双城生活体验。

随着公司发展版图扩张到了中山，李致岐也早早加入了往返深中两地通勤的“候鸟”大军，“现在两地通勤时间大概1小时，比以前缩短了20分钟左右。相比于出行成本，我们可能更关注的还是通勤时间。未来有机会的话也会考虑搬到中山常住，主要还是看公司发展前景”。

“未来我是有考虑到深圳工作。深中通道通车后两地直线距离这么近，肯定是可以经常去中山玩一玩，来回一趟也挺快的，不塞车的话。”聊起未来的定居计划，目前常住广州的朱琳笑言：“建议我倒提不上，反正就是觉得，这个桥梁蛮促进两地发展的，可以深圳赚钱中山花嘛。”

一桥如何真正联通“东西”？

短期热度一目了然。然而，如果把观察的时间维度进一步拉长，“一桥架西东”的深中通道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珠江口两岸的人口分布格局？甚至是经济格局？

以分别位于珠江口东西两岸的深莞惠、珠中江两大城市群为例，2014~2023年，在深圳这一超级“人口虹吸泵”的牵引下，两大城市群常住人口总量差距由约1827.75万人持续扩大到约2257.41万人，其中珠海、中山、江门三城10年常住人口总增量不足东莞一市、不及深圳同期人口总增量的50%。而在这10年间，连接珠江口东西两岸的通道增加了两个。

在一线城市强大的人口吸引力下，各地不禁发出灵魂一问：“城市抢人”真的有用吗？解题的关键或许仍然藏在产业项目和人居环境之中。

“先有了产业，才会有人来，而不是反过来。”在《向心城市》一书中，上海交通大学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陆鸣曾作出如此回答：只有与当地经济发展比较优势相吻合的人才，才会最终留下来。改善营商环境和生活质量，才是地方招商引资和吸引人才的王道，也是下一阶段地方间竞争的新焦点。

深中通道的开通则是为珠江口西岸产业加上了一块重要“砝码”。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注意到，在通道连接的珠江口两岸，一些与人才直接相关的产业已经开始沿着这条跨海长廊扩张、迁移。

“到2023年已经有超过40家企业入驻园区，今年我们又从深圳引进了两家人力资源服务企业。”深中通道开通后的一个周六上午，在密集接待访客的间隙，广东三人行管理咨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阮锐师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今年在她投资运行的广东中山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内，将新增入驻至少两家深圳企业，“还有两家深圳企业也有意向，目前正在洽谈中”。

“大多是跟着客户来的。”谈及吸引人力资源服务企业入驻的原因，阮锐师坦言：“深中通道的开通是一个契机。随着部分企业开始把公司、工厂搬到中山，这些企业的人力资源服务商也愿意跟着他们的客户落地中山，一方面继续服务老客户，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把在深圳培育成熟的一些人才服务模式‘移植’到中山，拓展市场、扩大产值。”

纳才人才就是即将入驻广东中山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的深圳企业之一。“我们总部在深圳，主营猎头和产线外包两类业务，涉及制造业、新能源、医疗大健康等行业，目前也是有两个客户从深圳搬到了中山。”李致岐表示，粗略估计目前跟随纳才人才服务的两个产业项目迁移的用人需求有超过100人，主要为技工和普工。

“这两年我们也观察到中山电子行业的普工用人需求在增长。”李致岐说，“而且我们调研判断未来中山的中高端人才招聘市场还有着比较大的发展机会，再加上深中通道进一步便利了两地商务往来，乐观估计到今年底公司产值大概能达到2000万元，明年产值有望突破1亿元”。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近百个深圳企业落户中山翠亨新区，其中不乏中广核、华润燃气、新益昌等知名企业。

“深中通道的开通对中山发展还是带来很大影响的。待会就有两个客户说要走深中通道过来中山，找我们吃饭交流一下。”周六上午，结束与记者的通话后，阮锐师还要赶赴接待更多深圳访客，“起码旅游上大家都愿意，周末可能花个30分钟到中山体验一下美食、住住民宿”。

至于未来能不能留住更多跟随产业项目或职业机会进入中山的人才，阮锐师认为，要靠错位，打出胜算，“可能目前我们和一线城市比，比奖金、比政策都没有太大优势，（人才招引）是有难度的。未来可以围绕产业人才，在生活空间配套、宜居环境优化，甚至城市个性化人才品牌设计方面，再做出针对性规划，才能更有效地提升人才吸引力”。